第82章 小海王
誰想到船上的老者不動則如枯木，這一動，就是大動。小船突然失去了平衡，予輝跟老者同時落入水中。
他在心里連連叫苦：“前輩啊，反正你女兒早就不在了，何必拉上我一起掉進海里，我雖然在海上呆了十年，可還是不太會游水……”
小舟扣翻，中年漁民和老人掉進深海。再往海底深一點，神秘邪物哪啊恐怖的白色眼睛還在大大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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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多久呢？
烏鴉一聲鳴叫，力氣甚大，索性朝著漁民的腦殼狠狠一啄，敲得他頭破血流渾。
身的輕盈質(zhì)感潮水一樣退去，他立即從夢境墜入人間。沉睡在翅膀下的漁民緩緩醒來。他感到肋骨折斷的痛苦。
巨大的漆黑烏鴉靜悄悄停留著，張開翅膀小心翼翼照顧著沉睡的中年漁民。同一條小船上的另一頭，臥著一個枯如朽木的老者，正在養(yǎng)傷。兩人的中間，也就是小舟的中間，以一柄七節(jié)手杖隔開。
小船周圍的聲音無外乎海水拍打甲板的聲音和沖破云霄的海鷗長鳴，以歌聲誘惑水手的人魚不會出現(xiàn)在距離海岸線較近的地方，它們也擔心被抓到陸地上去。
“發(fā)生什么了？啊……好痛、痛……”他蜷著身子，真實的痛覺涌上，無法抑制。
回答從船的另一頭傳來，枯木一樣的老者只有嘴巴微動：“你受了重傷，睡過去了，一直在做夢。”
冷颼颼的海風吹得船頭漁民大大打個噴嚏。
他終于感覺到了冷，也終于想起來，導致自己昏迷的，是某天夜里企圖傷害凝兒的金翅鳥和自己的黑靈鴉對戰(zhàn)，結(jié)果引出難得一見的東海海龍。
他迷糊著問：“前輩，你把龍打死，取會女兒尸骨了？”
老者嘆出沉重一口氣：“叫那畜生跑了。”
“見到……她了嗎？”
老者不語。
“老前輩沒受傷？”
老者哼一聲：“小傷，很快就養(yǎng)好了。誰叫你不會游水，還得我救?！?p> “……”
中年漁民趕緊更換話題：“沒找到你女兒，前輩還要等下去？”
結(jié)果挑了個惹惱老前輩的話題。
“你沒等到天璇閣變，難道要卷鋪蓋回家？”
面對前輩的怒懟，漁民苦笑：“爹立下三不準，不允許我回家，我要是溜回去了，他要打斷我腿?！?p> 他出海只為一個目的，遇上了同樣出海的老者，也只懷有一個目的。兩個目的全都遙遙無期，前者不知道天璇閣變什么時候出現(xiàn)，后者不知道沉睡多年的海龍何時蘇醒。
“哦……阿嚏——”這個噴嚏簡直牽動五臟六腑，肋骨好不容易長在了一起，似乎又碎裂了。
海風驚動了停在中年漁民肩上的烏鴉，撲翅一跳，又落回肩頭。漁民伸出手來撫摸著烏鴉柔順的羽毛，腦袋里裝著的，還是出現(xiàn)在幻覺中的、多年前溫馨的回憶。
剛才在幻境中看到小小的四足和凝兒，也不知兩個孩子現(xiàn)在過得怎樣。他沒精打采想著，四足肯定過的不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爹爹心疼小兒子變傻，肯定更溺愛他，估計早就慣壞了。另一邊，許久未得凝兒的消息，二叔上一封來信，說她過得挺好，隨后附了一卦，說她跟太史府的二公子緣分不深，估計成不了，剃頭挑子一頭熱，翻過這頁紙，又是一另副卦；信上又說這女娃子跟公孫家公子估計也懸，還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但是這一頭和公子季那碼子事的一頭，不是同一頭。
他暗笑。二叔打光棍一輩子，到頭來還真把自己當行家。
回過神兒來，他開始遲鈍地想，凝兒過得還好嗎？
出海之前的場景再現(xiàn)，年歲不大的小姑娘張開羽毛狀的雙眼，絲毫不抵抗地接受靈鴉的命令。
“凝兒一定完成。”
要完成什么呢？她做到了嗎？
老前輩昏昏欲睡去了。
點起燈，書卻看不下去了。海上空氣潮濕，書頁比岸上的更容易卷曲，加上反復摩挲翻閱，更易破爛。隔絕于世的海上漂流生活太過無聊，手邊的書不知翻看了多少遍，早倒背如流。這種處罰一樣的生活太過無聊，他常常會睡過去。
長達十年的牢獄一般生活，把他死死困在東海上。如今每一分每一秒都極其難捱，他不知道自己還橫撐多久，也不知道還要堅持多久。不論如何，連自己都管不了，居然還操心別人？
漁民自嘲一笑，牽扯著傷口很疼。
船舷處的水花聲有些大，難道是尾隨而來的魚群撞擊船板嗎？他勉強俯身一看，發(fā)現(xiàn)并不是自由魚群，原來船舷上不知什么時候掛了一張大網(wǎng)，網(wǎng)住的水生物不安地躁動著，提上來后他驚喜的發(fā)現(xiàn)，居然全是大龍蝦，個個活蹦亂跳，一不小心就會夾破手指頭。
是那小家伙又送來好吃的啦。
他驚喜回頭向船另一邊的老人問道：“我睡著的時候，‘小漁港’來了，是嗎？怎么不叫醒我？”
“‘小漁港’？你是說小海王啊？海盜王知道海龍重現(xiàn)，來找我商量對策。他兒子跟來找你，看你身受重傷，怎么都叫不醒，就把一網(wǎng)龍蝦栓那里了，說是給你補養(yǎng)身體。”
予輝驚喜地看著龍蝦網(wǎng)嘖嘖稱贊，這的確是一個養(yǎng)龍蝦的好辦法，蝦在海水中，有足夠活動空間，可以尋找天然食物，而用網(wǎng)網(wǎng)住，不至于亂跑。
老者略帶諷刺，道：“你跟他們還挺熟。這片海上盜賊是出了名的野蠻，不亞于西澤沙蠻子，更不輸于流竄于夏源之地的幾路匪人?！?p> 漁民皺著眉頭，心里不這么認為，嘴上為海盜辯護：“生活在海上無拘無束，規(guī)矩自然比陸地少很多。他們也不是全不講理的野蠻人，好歹還有信仰呢?！?p> 老者鄙夷一聲笑：“信仰什么東西？海神娘娘么？那他們也做不了文明人?！?p> “哈哈，文明人是什么人？不就是用無數(shù)的繁文縟節(jié)拘謹著嗎？前輩您——”他想了想，還是不提過往。
老人抬起一只厚重眼皮，接著話說完：“小子，東雷震國的繁文縟節(jié)，都是我這老朽制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