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布臺（1）

　　大師兄竹筒倒豆子一樣，一口氣泄露了表演飛鼎的秘密，針針把祁北好不容易鼓起來的氣球扎了個癟癟。

　　摯兒懶散地把玩著金葫蘆，不忘啪啪拍兩下手：“變臉吐火這些老把戲秘而不宣，好容易有個新戲目就把底細公之于眾，可見十分吸引人?！比缓筇匠瞿X袋，朝著祁北似笑非笑，半諷半譏，“原來你是表演‘飛鼎’的，聽名字還以為多么了不起的節(jié)目呢，就掛了個鋼絲繩啊。”

　　嘴里分明沒飯，祁北還是重重一噎。接連受到打擊，他開始慶幸自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從頭到尾都是個沒人瞧見的灰黑色蘑菇。百靈夫人注意力并未放在祁北身上，她還在緊握著曉曉的手。

　　原來吊了個鋼絲繩啊，還以為是什么“飛鼎”大戲呢。

　　摯兒的諷刺聲不絕于耳。

　　祁北覺得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看，她的、他們的眼睛會發(fā)光發(fā)熱，一雙盯過來就讓他渾身躁動，七八雙齊齊盯過來，那是要把他燒穿。

　　少年這輩子沒有如此孤立絕望過。

　　“哦？鼎那么沉，還會飛？”

　　百靈夫人婉轉(zhuǎn)的聲音從遠方飄來，如同不遠萬里趕來照亮大地的溫暖陽光，好像冰泉淌流在祁北的堵塞的血管里，漸漸疏通了所有堵塞的石塊。

　　“細絲繩怎么能承受千斤重的鼎？你要怎么控制鼎飛來飛去？很驚險嗎？會有掉下來打到人的危險嗎？會不會也傷到你？”她探著身子招呼一動不動的少年，又是好奇，又是關(guān)心，“臺子什么時候能搭好？明天你上臺嗎？聽介紹十分有趣呢，真想看看啊。如果搭臺子時間來不及，用不用我叫外子打聲招呼，找人幫忙？”

　　才不要人幫！尤其不要你丈夫來幫。祁北抹了把鼻子，一字一句保證給她聽：“今晚搭得起來。吃過飯我就去。連夜也要搭起來?！?p>　　眾人吃的差不多，大師兄謝過百靈夫人和摯兒，便起身告辭，跟祁北一起去搭臺。

　　二師兄慌慌張張站起來也要跟著去，大師兄奇怪道：“師弟的刀山火海不是不需要演了嗎？道具還得收拾起來，拆刀梯很費時間的。這兩日你也挺勞累，不如早點休息?！倍熜謪s執(zhí)意要去幫忙，道：“我皮糙肉厚，這點活還是應(yīng)該干，畢竟多雙手能加快些進度?！贝髱熜忠簿痛饝?yīng)了。曉曉也想跟著去，三位師兄齊齊趕她回屋子休息。

　　摯兒向百靈夫人問道：“二姐姐，我挺好奇鼎怎么能飛起來，想跟著去看看布置場子?！?p>　　夜色已深，百靈夫人本不想答應(yīng)，但瞧著摯兒跟個閑不住的蜜蜂一樣，要是不允許他去，估計這小子一晚都睡不著，便道：“去吧，別給人家添亂就行。我叫下人點著夜燈不熄，門也不落鎖，等你回來?！?p>　　摯兒嘿嘿笑道：“不用。我認得路，摸黑也能找到。要是大門進不去，我就翻墻進去。”

　　百靈夫人輕笑：“這里不是家，你言行還得注意一下。不過你功夫那么好，肯定沒人注意到吧。也罷，時禹不在家，我不告訴他你翻墻，他不會訓(xùn)你?！?p>　　摯兒“咦”了一聲，湊近了低聲問：“姐夫去了哪兒了，還沒回來？”

　　百靈夫人保持著的微笑漸漸僵硬：“他說啦，去菱香閣聽曲?！?p>　　“咦？不是說會請歌女來府上唱歌，姐夫怎么自己跑過去了？使者大人知道嗎？”

　　“我?guī)退m著呢?！卑凫`夫人并不想多透露。

　　“這么晚了，姐夫應(yīng)該不會——呃，今晚不回來吧。姐姐，要是他不回來，使者大人知道了可怎么辦？我們又得聽他嘮叨。”

　　百靈夫人打起精神：“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你我不說，使者大人怎么能知道。你姐夫這次來風臨城采風，哪里能一天到晚悶在府上。叫他出去放松放松，也挺好的?！?p>　　摯兒看出她的笑容勉強，畢竟誰希望自己丈夫夜不歸宿呢：“姐夫是真心對姐姐好。從他戒了魂煙娶了姐姐以后，對外面的妖艷賤貨瞧都瞧不上一眼。姐姐你可千萬別多想?？催@天色，姐夫一定在回來的路上。”

　　百靈笑道：“我知道，你放心啦。時候不早了，我還要回去準備祭品，你也早些回來?！?p>　　祁北默不作聲，聽進去了每一個有關(guān)御官的字眼。

　　得知偶像另一面的曉曉湊到祁北耳邊，緊趕著跟她師兄分享：“聽到了沒，蕪荽公子去菱香閣了。嘖嘖，男人啊，原來真都一個樣?！?p>　　祁北立刻反駁：“我從來不去的?！边@話好像在說給師妹聽，可聲音畢竟高了那么一點，像是在說給百靈夫人聽。

　　摯兒惡狠狠瞪他們：“說什么呢?！?p>　　曉曉打哈哈：“哦，夫人剛才提到祭祀，祭誰呀？”

　　百靈夫人只得道：“一位摯友，聊表懷念罷?！?p>　　曉曉無意地繼續(xù)隨口問：“祭祀是什么時候？明天嗎？你們在旅途中還要做祭啊，多辛苦啊。這位朋友一定非常重要?！?p>　　百靈夫人回避道：“有事忙一點也好，反正我在家也無事可做。”

　　祁北看著百靈夫人登上了馬車，心里哀鴻聲起：“要是你無聊，咱們聊聊天唄?！?p>　　--------

　　臺子搭在太史府的后院，借用了原本的老戲臺。認認真真的祁北跑前跑后，計算著鼎的重量、絲繩的長度，選好了看客席后固定扣環(huán)的位置。戲團其他人雖然也在忙這忙那，但不全是為了祁北的飛鼎大戲。

　　摯兒在場子里亂竄，一看到祁北拿出扣線的金環(huán)就立刻盯上，祁北甩不開，惱怒道：“你為什么跟著我？這些技巧都是不外傳的。”摯兒指了指大師兄和二師兄：“我瞧他們也沒來幫你，整個戲團的人沒見到幾個對‘飛鼎’積極的，你確定能演？”祁北不悅：“當然能演?！睋磧浩擦似沧?，問：“你要耍哪種鼎？戲團沒有個鼎做道具嗎？原來是走到哪里就跟哪里借？”

　　果不其然，祁北老老實實說：“耍就耍大的，當然是鎮(zhèn)國鼎。戲團沒有鎮(zhèn)國鼎，當然是走到哪里就耍哪里的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