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瀾再次口述了自己查驗的結(jié)果。
陳主簿正了正臉色,趕緊記錄下來。
謝瑾瀾繼續(xù)手上的動作,隨口問了一句:“林仵作從死者口鼻中取出的麻布屑,可是作為證物存放在縣衙之中?”
陳主簿微微點了點頭:“是的!大人!”
謝瑾瀾輕“嗯”了一聲,而后道:
“死者口鼻中皆有少量淤泥,卻無其它異物。初步判斷,死者是被人用麻布狠狠捂住口鼻,窒息而死,而后埋入泥土之中。死因與林仵作所查驗的結(jié)果,并無出入?!?p> 待檢查至李寶兒右手的指甲之時,謝瑾瀾動作微頓,隨即拿過放置一旁的白色帕子,用工具把指縫里的異物輕輕刮出些許。
陳主簿面上一驚:林仵作上呈的驗尸筆錄中,并未記錄此處有何不妥!
小心收好帕子之后,謝瑾瀾繼續(xù)查驗。
死者正面并無檢驗出其它異樣。
輕輕翻過尸首,謝瑾瀾仔細看了看死者背部上的尸斑。又抬手按了按,試了試尸體的僵硬程度。而后道:
“依照尸斑的擴散程度,以及尸體所呈現(xiàn)出來的僵硬程度。初步推測,死亡時間為半月以上。
但前些時日陰雨連綿,氣溫偏冷。義莊此處溫度亦是偏低。因此可以推斷,死者死亡時間至少超過了二十日?!?p> 隨后,謝瑾瀾又仔細檢查了李寶兒身上所穿的衣物,待看見衣領(lǐng)處的油漬之時,不由得湊近聞了聞。
但時日已久,味道早已散得干干凈凈。因此,謝瑾瀾在衣物上并無所獲。
記錄完畢后,陳主簿見謝瑾瀾已然查驗完畢,不由得問了一句:“如此說來,那李寶兒極有可能是在家中遇害,而后被兇手就近埋在了棗樹下?”
謝瑾瀾替死者穿好衣物,蓋好白布后,才神色頗為凝重的點了點頭:“此乃最大的可能,但也不能排除其它的可能性!”
直至出了義莊,阮葉蓁才狠狠的舒了一口氣。
陳主簿朝謝瑾瀾行了一個大禮,面帶愧色:
“大人,下官先前一直以為大人是個不務正業(yè)的公子哥,因此心中對大人有諸多的不滿。
但如今看來,是下官對大人的誤會太深。下官往日里時常腹誹大人的不是,還請大人責罰!”
謝瑾瀾卻是吊兒郎當?shù)男α似饋恚?p> “陳主簿,你并未誤會本官。本官自小就立志,要做一個游手好閑的富貴閑人。
雖說當臨安縣這個縣令并不在本官的計劃之內(nèi),但這并不妨礙本官繼續(xù)做一個混吃等死之徒?!?p> 能夠如此理直氣壯的說出這番話,這天下間除了謝瑾瀾之外,怕是再難找出第二個了。
陳主簿不由得雙唇微張,愣愣的看著謝瑾瀾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
直至謝瑾瀾走遠,陳主簿才回過了神,快步追了上去,氣息微喘:“下官相信,大人一定會是一個為民請命的好官的!”
陳主簿不相信,一個在驗尸之時,如此認真而又慎重對待死者的人,真的會如他所表現(xiàn)出的那般玩世不恭。
謝瑾瀾不可置否的笑了笑:“隨你猜測?!?p> 這時,一旁神色已經(jīng)恢復如常的阮葉蓁也頗為認真的開了口:“謝瑾瀾,我也相信你是一個好人!”
謝瑾瀾依舊沒有理會她的存在,從袖中取出那塊折疊整齊的白帕子,遞給了身側(cè)的陳主簿:“去查一查,這里頭都有些什么東西。”
陳主簿小心接過:“是!大人!”
謝瑾瀾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吩咐了一句:“再去仔細查一查那三人的不在場證明。是否那段時間,一直都有人看到他們?!?p> 陳主簿微微頷首:“是!大人!”
直至陳主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謝瑾瀾這才轉(zhuǎn)身往縣衙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阮葉蓁欲言又止的看著謝瑾瀾。
謝瑾瀾卻好似什么都沒有察覺到一般。
最終,還是阮葉蓁忍不住的開了口:“謝瑾瀾,你究竟為何要那般誆騙老板娘?”
謝瑾瀾淡淡的瞥了阮葉蓁一眼:“我只答應幫姑娘找出真兇,至于其它,我似乎并沒有告知姑娘的必要?!?p> 阮葉蓁小心的覷了謝瑾瀾一眼,隨即有些忐忑的問了一句:“謝瑾瀾,你是不是生氣了?”
這也是她第一次威脅人,多少還是覺得自己有些理虧:“對不住,此事的確是我做的不對。但就算是對不住,我依舊不會后悔這么做。”
謝瑾瀾意味不明的看了阮葉蓁一眼,卻是不再多言。
謝瑾瀾一入縣衙內(nèi)院,墨硯就笑嘻嘻的迎了上來:“大人,午膳已然準備妥當?!?p> 謝瑾瀾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準備熱水,本官要先沐浴更衣?!?p> 墨硯雖是詫異,卻依舊笑著應了下來。
待墨硯轉(zhuǎn)身之際,謝瑾瀾好似想到了什么,開口喚住了他:“去把你的衣裳給我準備一套。”
墨硯有些為難的看著謝瑾瀾:“大人,墨硯的衣裳,您應是穿不下的?!?p> 謝瑾瀾微微一頓,隨即道:“那你就出府買一套本官能穿得下的?!?p> “是,大人!”墨硯笑著應下,隨即快步離開。
待謝瑾瀾行至耳房時,沐浴所需的一應物品,皆是已經(jīng)準備妥當。
耳房外,阮葉蓁雖是一肚子的疑惑,卻是不敢再向謝瑾瀾詢問什么了。
反正,等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她應該就能夠知曉其中的原由了……
看著墨硯手里捧著一套尋常百姓穿的衣裳從遠處快步而來的時候,阮葉蓁是有些驚奇的。
她不曾想到,這個名喚墨硯的小廝,平日里看著一副笑瞇瞇不太靠譜的模樣,手腳竟是如此的麻利!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阮葉蓁就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狹隘了。
人不可貌相!
正如謝瑾瀾一般,誰人能想到,他竟是會驗尸!動作還是如此的熟練!
墨硯抬手敲了敲房門,道:“大人,墨硯能進來嗎?”
“進?!崩镱^傳來謝瑾瀾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
墨硯進去沒一會兒,就空手退出了房間。隨即他輕輕關(guān)上房門,耐心的立在門外候著。
“吱呀”一聲,房門從里頭被人拉開。
看著身穿一身淺灰色麻衣的謝瑾瀾,墨硯笑著迎了上去:“大人可要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