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寒如沙海中的一粒細(xì)沙,匯入那汪洋的黑色大潮,向結(jié)界中央的鳳凰涌去。
他將變成鳳凰涅槃生子的養(yǎng)料,充當(dāng)億萬獻(xiàn)祭者中的一員。
他當(dāng)然不想如此,但他此刻別無選擇,因?yàn)樗F(xiàn)下根本難以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他那本還算強(qiáng)壯的手臂,此刻使不上一點(diǎn)力氣,他的身體似乎變成了一具傀儡木偶,被一股浩瀚無垠至極的力量操控著向前。
空氣里彌漫著血紅色的源力,那四處蕩漾的源之氣像裹挾著毒藥的氣體,順著令狐寒的鼻腔進(jìn)入他的體內(nèi),逐漸腐化著他的意志。
起先是感覺四肢逐漸乏力,隨后是大腦傳來深深的困意,接著是在他看到鳳凰后,連綿不休的血紅色霧氣,帶著一股極度貪婪淫邪的欲望,自眼底股股升騰,如果非要令狐寒將這種感覺具象化的描述一遍,他會形容這種感覺是——像一個色鬼,吃了二兩春藥,吸了三兩大麻,又乍見四個美女裊裊婷婷地出現(xiàn)在面前時的心情————
他只想撲上去,貪婪地吸著從鳳凰體內(nèi)噴涌而出的那誘惑源力。
他知道這個念頭荒唐可笑至極,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因?yàn)樾南乱粋€嘶吼的聲音告訴他,那抹紅色的源力里,藏著能讓他欲仙欲死的源力。
來吧.....來吧......
我的孩子,我將贈與你從未擁有過的......強(qiáng)大源力!
誘惑至極的聲音在耳側(cè)響起,令狐寒眼球的眼球被血紅色包裹,眼底生出貪婪之色,他抬腳向前走去——
一步....
兩步....
五十步....
一百步.....
他與鳳凰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強(qiáng)烈的興奮感刺激著他的大腦,催逼著他加快步伐。
心臟像鼓點(diǎn)般跳動著,絲絲密汗自額間流下,令狐寒最后的意識似被困在四面八方涌來的巨大力量之下撕扯成一條條碎紙,在意識之海里游蕩。
他茫然無神地看著身側(cè)一個個指甲蓋大小般的黑點(diǎn)從身側(cè)競相飛奔而過,
將他推擠,
將他踩踏,
將他像皮球一般地踢來踢去,
最后,它們眼神里帶著無限的憧憬,跳入那無盡的火海里,
化為灰煙。
而就在那些黑點(diǎn)自空中躍起的一刻,他們的原形瞬間展露——
變色冷虎!
七彩九蟒!
還有貓豬!
......
那是撒哈拉森林里那些強(qiáng)大的源獸!
令狐寒眼里涌現(xiàn)出一抹驚異!
這些他昨晚見到時,體形還十幾米開外的巨大源獸,今日怎竟變成顆粒般大小的小黑蟲了?
令狐寒向那凌空裸體而立的鳳凰望去,她身體四周的空間,因高溫的灼燒而變得扭曲變形。顏色逐漸加深的赤色火焰外側(cè),則是一具具焚化的獸尸在不斷給這烈焰添火加柴。
而每隨著一具尸體投入那火海里,鳳凰四周的空氣則似乎更熾熱了一分。
而身處烈焰中央的鳳凰,她體表的皮膚則因?yàn)榱已娴淖虧?,而愈加紅潤。
那是她體內(nèi)的金烏之力得以滋養(yǎng)時的表現(xiàn)。
這朦德蘭大陸鳳凰島上的女人,天生鳳體,與生俱來有著昊天賜予的金烏之力。
金烏之力,那是大陸上僅次于龍族的龍之力的強(qiáng)大源力,這源力即可滋養(yǎng)鳳凰鳥的本體,又可變作魅惑之力而吸引源獸。
而此時,無數(shù)源獸發(fā)瘋般投入鳳凰涅槃之中,便是受了那魅惑之力的引誘。
魅惑之力所散發(fā)的魅力如此巨大,幾乎席卷了半個煉獄的世界,億萬源獸被感染,卻并不顯絲毫夸張。
因?yàn)橥眨退泺P凰一嘯沖天時體內(nèi)溢出一小絲源氣,都會引得大陸上的源獸競相爭奪!而今日鳳凰涅槃生子,體內(nèi)溢出的先天源氣像大海一般汪洋無垠,能致如此多的源獸都紛紜而至完全實(shí)屬正常。
令狐寒看著那一個個似中了魔障般的源獸爭先恐后地踏上赴死之路,強(qiáng)大的求生意識與入侵入體內(nèi)的血紅色不斷爭奪著身體的控制權(quán),試圖擺脫那鳳凰血紅色源氣的控制。
他的五指在兩種意識地催動下,費(fèi)力地?fù)纹鹕眢w,又猛地松開,轟然砸在地上。
腦袋上是細(xì)細(xì)的密汗層層溢出,
心下是撕心裂肺地聲音,
令狐寒向著那意識之海深處,憤怒地咆哮!
但這一切,在螺旋式上升獻(xiàn)祭里,在看不到盡頭的黑色大軍里,顯得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
如黃鐘大呂一般地懾人魂音,在令狐寒無力至極之時,平地響起,漸迷入耳,自四周結(jié)界紋壁上回響,逐步匯成一道強(qiáng)大的魔音。
那是金烏之音,是帶著鳳凰族血脈印記的強(qiáng)大烏音!
“何為涅槃?沖天之焰!金烏之怒,氣貫天塹!
何為涅槃?燃天之勢!金烏之怒,氣貫長虹!
何為涅槃?破天之志!金烏之怒,氣貫蒼穹!”
這魔音是鳳凰族的戰(zhàn)歌,能提升血脈里源氣的燃燒速度,金烏戰(zhàn)士們在殊死搏斗的戰(zhàn)場上吟誦,會瞬間爆發(fā)出比平日強(qiáng)大數(shù)倍的戰(zhàn)力。
但不是鳳凰族的人聽來,則會感覺這歌聲刺耳而尖利,讓人力卸,讓人的意識之力變得虛弱。
令狐寒聽著那聲聲入耳的亂音,眼前出現(xiàn)重重虛影,他仿佛在聲聲金烏之音里聽到了他們在戰(zhàn)場上廝殺搏斗的場景,那燃盡四海八荒的金烏之焰倏尓凌天萬丈,倏尓席地萬里,像舞動的火蛇,像踏云而行的火龍,噴射著滾燙而熾熱的巖漿。
一瞬間,令狐寒似乎便能感受到那烈焰鋪面而來時的灼燒感。
他滿地打滾著,五臟六腑都覺被燃燒著,寸寸肝腸似乎都在經(jīng)受著烘烤。
他伸出手,
想握住什么
但他什么也握不住
他向前無力地抓著,
又撲了個空
最后,他所有的意志都在那金烏之音的攻勢下,土崩瓦解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站起來,
不受自己控制地站起來,
像一具行尸走肉,
隨著那黑色的大潮而去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被禁錮在小小的空間
他奮力想掙脫那股無形的束縛
但他殊死掙扎仍覺寸力難發(fā)
他只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難受
異己的力量強(qiáng)大如斯,
在絕對力量面前,他如一只毫無立足之地的敗狗。
不行的,與天而斗,誰能贏?
他有些服輸了,就像他看到張靈含情脈脈注視著劉明軒的時候,他的腦袋一瞬間就耷拉下去了。
在人世孤單了這么多年,他早已漸漸明白,有些感情不是誰真心誰贏,同樣,有些對手可能是自己窮其一生都不能打敗的。
絕對的力量面前,弱者只能選擇低到塵埃。
這次就算我輸吧,令狐寒突然有些失落地想著,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事,瞬間沒了反抗的信念。
令狐寒盯著那撲面的怒火,似乎覺得縱身一跳也未嘗不可。
底色悲涼的人就是這樣,一旦孤獨(dú)四面楚歌,恨不得瞬間丟盔棄甲,倉皇奔逃。
令狐寒決定再逃一次也無妨。
可就在他欲踏前一步的時候,他仿佛聽到腦袋里傳來一聲聲土罐瓦裂的聲音。
不,那不是土罐碎裂之聲,那似乎一個巨大的靈魂掙脫枷鎖的聲響。
咔嚓——咔嚓——
“誰在言敗?”
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伴隨破裂聲響起,震得令狐寒腦袋嗡嗡地蜂鳴。
“誰說天不可斗?”
那聲音話語里充滿了對懦夫的奚落輕蔑之聲。
“與天斗,未嘗??!”
那聲音傲慢地吼道!
“與地斗,不曾輸!”
聲音越發(fā)地嘹亮蒼茫。
“于這天地間三百載,我欲稱第二,誰敢稱第一?”
金石炸裂的聲音平地響起,那與天地爭先后的聲音在令狐寒腦袋里四面八方地傳來!
“我要給這世間戴上緊箍,讓他做我手下狗!”
手下狗!
手下狗!
奔騰的呼聲在令狐寒腦海里似潮水般激蕩!
“緊箍咒!咒封天下咒!”
浩瀚的金色光輝在令狐寒的身體四周蕩漾而開,那一聲聲碎金裂石的怒喝像掃蕩一切的至高力量,頓時將附加于令狐寒身上的種種負(fù)面狀態(tài)清掃一空!
“吾的孩兒,小小金烏,何足掛齒?天地之悠悠,都乃廢柴,何懼與他?”
令狐寒腦袋上隱隱浮現(xiàn)出一個金黃色的頭箍。
那是三本天書里的最后一卷——緊箍咒!
此時這緊箍散發(fā)著無盡的浩然之氣,將心神欲碎的令狐寒重新拉回清醒。
緊箍咒,即能困天地于瞬息,也能解世間一切的咒法。
有著這咒,天下間一切的迷魂咒都宛若虛設(shè)。
這是齊天大圣孫悟空給令狐寒的第三件禮物——助他游行天地間,不受源咒所困!
此刻,恢復(fù)冷靜的令狐寒看著那高高在上的鳳凰,嘴角露出一抹戲謔的微笑。
緊箍咒此刻仍在他腦海里四處回蕩,他的意識從未如此清朗明凈過,
但也從未如此暴躁兇惡過!
孫悟空的殘留意志影響了他。
他的雙臂上,此時漸漸攀延出一道道黑色的紋路
那是北冥神功在隱隱催動
“天之驕子金烏鳳?”
他看著那澎湃的源之力舔舔嘴唇,
“不知烤來吃吃是何味道?”
北冥神功于無聲間催發(fā),令狐寒大笑著向前方的萬丈烈焰沖去!
他的身側(cè),則卷起了一道回旋的黑色氣浪,氣浪裹挾著他,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劍指蒼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