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潛心中怒意翻騰,在背后布局之人得有多狠才做得出這種事情!
他在秣陵遍尋涂山鈴尸骨而不得,那個人偏偏將涂山鈴的尸骨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還一放就是十八年,如此惡心人的手段,真叫人恨不得將之剝皮拆骨。
宋潛衣袍翻飛,束發(fā)的玉冠碎裂,頭發(fā)散開,他揚起腦袋,露出一雙血紅的眼睛。
涂山鈴心頭一跳。
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阿潛?”
阿潛。
阿潛。
阿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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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房間,大大的窗。
宋潛坐在窗前,眼睛一直一直看著一墻之隔的庭院。
秋風(fēng)吹落了繁花,枯枝又發(fā)了新芽,不過轉(zhuǎn)眼,一年便悄然流逝。
“阿潛?!?p> 宋潛眨了眨眼睛,撩起衣擺,換了個姿勢,背對窗戶而坐。
徐心穎看得皺眉,“阿潛,你現(xiàn)在怨怪阿娘,沒有關(guān)系,總有一天你會理解阿娘的,阿娘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那個女人沒有一點教養(yǎng),上不得臺面,你忘了她吧。你得記住,只有真正的大家小姐才配得上你。”
宋潛聽這些話聽得都有些麻木了。
他有眼睛,看得清楚母親的做法,他有心,感覺得到母親的區(qū)別對待。
如果換成大兄,母親絕不會時時提醒,她有多么多么關(guān)心大兄,她對大兄有多么多么好。
相反的,正因為對他不夠好,母親才要一直重復(fù)這樣的話,好像謊話多說幾次就能變成事實一樣。
他對于父母的期待,早在三十幾年的生活里消磨干凈了,他有的只是感激,感激他們給了他生命,同樣的,他也會給予他們最基本的尊重。
于他而言,他生命中有了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人,道祖算一個,耿庭芳算一個。
而涂山鈴,是他的命。
他母親每天都會過來對著他說涂山鈴如何如何不好,讓他早忘了早好,可這無異于提醒他,他的命不好。
他垂眸輕笑,他的命確實挺不好的。
什么重要,什么就留不住。
徐心穎看著宋潛的模樣,覺得甚是惱火,不就是一個不著四六的女人嘛,至于嘛,這么要死要活的,一年了都沒有緩過勁來。
“宋潛,宋子牧!你給我把陣法打開!”
她的惱怒不是沒有緣由的,討厭涂山鈴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方面卻是因為她認為兒子把涂山鈴擺在了比她還重要的位置上。
去年宋潛得到了涂山鈴隕落的消息,不顧她的阻撓,沖去了秣陵。
在秣陵,他用劍挖地三尺,只為尋找涂山鈴的殘尸。
呵!
用劍挖土尋找尸身事倍功半,宋潛的靈力消耗得很快,丹田枯竭后,他并沒有罷手,仍繼續(xù)尋找著涂山鈴的蹤跡。
到了那個份上,他消耗的便是自己的心血。
心血消耗到一定程度,身體出于自我保護,陷入了昏迷中。
宋家的家將原本早該到的,卻因為家主和主母向來不重視宋潛,那幾位接了任務(wù)的人在途中拐了彎,找樂子去了,等他們到時,宋潛已經(jīng)昏迷三天了,還發(fā)起了高熱。
成群的烏鴉守在宋潛身旁,膽子大些的,都開始啄他了。
幾個家將一看,臉都嚇白了,湊在一起,稍微一合計,便統(tǒng)一了口徑,這事兒不能如實稟報。
他們帶著宋潛回了南野,跪在了徐心穎面前。
“夫人,屬下有負重托,還請夫人責(zé)罰?!?p> 徐心穎面色陰沉,指著其中一個家將,“說,怎么回事?”
家將額頭觸地,盡量簡潔地說:“我等力勸過二公子了,可二公子……跟魔怔了似的,非得留下找人,我們不敢違令,只能任由二公子施為。”
徐心穎舉起一個茶杯摔在了家將腦袋邊上,“給我把他關(guān)到他房間去,不許他出來!”
當(dāng)天晚上,宋潛就醒了,他看著帳頂,精神恍恍惚惚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他感覺渾身都痛,是那種被銳器扎過的疼痛,卻偏偏他連翻個身都不能。
這是傷了根基了。
他就那么躺著,到了時間有人喂他喝藥。
吃飯是不可能的,吃了就意味著要出恭,他這個不受待見的二公子,是沒人愿意伺候的,索性他能辟谷了,不吃不喝也死不了,伺候他的下人也就不想麻煩了。
日出日落,也不知道過了幾天,他終于能夠動了。
他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記得他丟了很重要的東西,他得去找。
他腳步發(fā)飄地走到門邊,手剛剛碰到門,門上就浮現(xiàn)出亮藍色的符文來,他被反彈之力激得倒退了好幾步,直到撞到了桌子才停下來。
他抬起頭,眼前被上達屋頂下踩地板的符文占據(jù),整個屋子每隔三寸就有一個這樣的強力符文。
四面墻上,全都是!
他被困住了。
強烈的眩暈惡心感傳來,他眼前出現(xiàn)了一些零星破碎的畫面,他得用力撐著桌面,身體才不至于滑倒。
徐心穎推門進來,走到宋潛身邊,看著屋里亮起的符文,冷笑一聲,“你死了那顆心吧,我不可能放你去找那個女人的?!?p> 女人?
什么女人?
宋潛腦海中出現(xiàn)一張巧笑嫣然的臉,那像一道光照進了他灰暗的人生,那是他唯一的一點熱源。
他腦子不太清楚,但他知道他得抓住她。
他滑坐到了地上,聽到有人喊“阿潛”,混沌的腦子里,與這個聲音有關(guān)的記憶一點一點回籠。
記憶很混亂,他便一動不動,全副心神都用在了梳理記憶上。
自打他醒了,藥也停了。
這一方天地只剩下他和他的記憶,以及每天固定時辰響起的疾言厲色的數(shù)落同一個人的聲音。
他一直低垂著腦袋,他的視線里只有不停更換的繡花鞋和不同顏色花紋的裙擺。
每換一次,時間就過了一天。
當(dāng)鞋子換了九十九次后,他的身體終于恢復(fù)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墻上,不等符文亮起,他就收回了手,仔細觀察符文后,他便拿出朱砂和符筆,在墻上畫上了那種符文的反向符文。
那種符文是對內(nèi)禁錮,而他畫的符文是對外禁錮。
等徐心穎再來時,她就發(fā)現(xiàn)她推不開靜室的門了。
“你這個不孝子!”
宋潛撐著椅子站起,晃晃悠悠朝內(nèi)室走去,在徐心穎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個凄清的笑容。
他不曾頂撞過徐心穎一次,所求的從來簡單,只求徐心穎謾罵涂山鈴時,能夠在他聽不到看不到的地方,這也不行嗎?
他突然頓住腳步,“您知道,她本不會死的。”
徐心穎就像是被扼住了喉嚨似的,一下子就說不出一句話了。
小糯
我寫設(shè)定的時候就超級討厭徐心穎,現(xiàn)在越寫越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