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那年的狼妖
文家村位處偏遠山區(qū)，周圍除卻一些不知名的小土丘，便是一馬平川。而即便是最高的土丘也不及寅云峰的一半高。
土丘上什么也沒有。被山羊吃得稀稀落落的荒草，幾顆三米不到的歪脖子樹，一眼望去幾乎不會注意到的大石頭，還有那些比石頭還要多的墳?zāi)?，便是山里的全部?p> 山區(qū)土地貧瘠荒蕪，但凡有點常識的人都曉得，這是片靈氣匱乏之地。就算是喜歡四處云游的仙人，怕也不屑于來如此無望之地。
村里人并不會費力去為每一個小土丘起名字。
文云意在小的時候，曾把這些土丘分別叫做“二舅山”“五爺爺山”“四叔山”，但那也僅限于清明時分。放在平時，大家總會盡量避免自己看向這些山丘，就像避免去考慮自己的未來一般。
村里已沒有了男丁，還不時受到豺狼虎豹的侵擾。也許有一天，也許就在不遠的將來，村子將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曾幾何時，村中彌漫著這樣的想法。
山區(qū)的夜特別長，也特別黑。沒錢買燭火的人，在天黑之后就只能對月哀嘆，或是早早睡去。
四顆明晃晃的眼珠，在這樣的夜晚特別的顯眼。就像兩對閃著耀眼光芒的星星，從墓碑后面升起，往村莊的方向望去。
“哈，哈，哈，哈……吶，吶，肋排哥，吃人真的可以增進我們的修為嗎？”
兩只狼妖在月光下佝僂著背，吐著又紅又長的舌頭不停喘息，顯然剛剛結(jié)束一場長途奔襲。
他們以兩腳著地，把爪子搭在墓碑上，已經(jīng)有了初級智力。身體卻還是披著厚厚的毛皮，嘴長而窄，并沒有幻化為人形。不過是最低級的妖怪罷了。
“哈，哈，那是當然。我第二十九個侄子就是吃了一個人，就瞬間增進了數(shù)百年的修為。可補了?！崩吲鸥缁卮鹬?。
可他不知道的是，這不過是個謠言。妖怪吃了普通的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有吃了仙人才有可能增進修為。只是“妖言惑眾”，沒有妖會真正去研究別人說的是不是真的，它們只會認為既然有妖那么說，那肯定就是有道理的。
即便是有妖對它說，那都是假的鬼話。都有妖試過了，吃人根本就不能增加修為。那也會被認為，是為了讓自己少吃一些人而想出的鬼點子。
它們從來只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實”。
“哈，哈，可是人類好可怕啊。我們會不會被打死?。俊?p> “哈，哈，哈，你還真是膽小，我五年前就來過這個村子，哈，哈，那個時候村子里就只有些老人和小孩了。搶一個小孩出來，哈，哈，可不要太容易?！?p> “哈，哈，哈，肋排哥你可不要騙我，哈，哈，我的尾巴都讓人砍斷了，你再騙我，我可就真的太慘了?！?p> “我說前腿肉，哈，哈，這就是你的不對啦。你怎么能對，作為領(lǐng)導的我，產(chǎn)生質(zhì)疑呢？哈，哈，這是非常影響部族團結(jié)的一件事。雖然整個部族現(xiàn)在就你我兩人，但這不表示你可以肆意妄為。哈，哈，將來你可是要成為我左膀右臂的妖，沒有點自覺可是不行的哦。”
“是是，哈，哈?！鼻巴热庀胍獖A起尾巴以示屈服，但是又回想起自己尾巴都沒有了，那就沒辦法表示屈服了呢。那還有沒有表示屈服的必要呢？“肋排哥說的是，是我錯了?！?p> “就是吶，像我這樣英明的妖這年頭可不多啦。要不是看你有殘疾，我還不收留你呢。你要好好干知道不？”
“是是……哈，哈，哈，哈。肋排哥說的是?！鼻巴热忸^點個不停，帶著舌頭上下翻飛，甩得口水到處都是。
“還磨磨蹭蹭地干啥？快走啦，走啦。哈，哈?！?p> 肋排躡手躡腳地走在前面，前腿肉畏畏縮縮跟在后面，兩妖一路前行，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村子里。
“吶，吶，肋排哥，你說哪家有小女孩??？我覺著還是小女孩的肉更嫩一些，哈，哈。說得我口水都流了。”
“我怎么知道。哈，哈，隨便找一家吧，我也餓的不行了?！?p> “萬一選到只有老人的怎么辦？”
“吃完再吃下一家咯。”
“好好。哈，哈。肋排哥的主意就是棒！那我可就點了啊。牛腩肉，牛腩肉，牛腩吃完吃牛腰，牛腰吃完吃牛腳，誰的腳腳最好吃，點到的人最好吃。好，就這家了！”前腿肉在房子上點了一路，最后決定了一家。
肋排并沒有反對這個選法，跟著就往房子門前走去。
兩妖剛摸到屋前，還未來得及破門而入，門卻突然往外炸開了。月影之下，一個身形微胖步履闌珊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前，這人一聲怒吼：“何方妖孽竟敢擅闖我文家村，還真當我村沒人了是吧？還敢散發(fā)如此之重的妖氣，看來是有意挑戰(zhàn)我全村人的意思啊？”此人中氣十足，高亢激昂，與闌珊的步伐一點都不相稱。
“四家奶奶，和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踹門，不要踹門??！天天都要去修不嫌得麻煩嗎？不過兩只妖而已，隨便砍兩刀埋了就完事了，大晚上的一驚一乍的吵到鄰居睡覺啊?！蔽葑永镉钟幸粋€身影佝僂著走出來。
“什么？有妖怪？在哪在哪？我看看，我還是第一次看?！?p> 又有三四戶人家的大門打開了，人影越來越多把兩只妖怪圍在了路中間。
隨便砍兩刀埋了？“肋排哥，肋排哥，怎么感覺和你說的不太一樣呢？”前腿肉縮到了肋排的身后，心中有些慌亂。
“別怕，你沒看到嗎？都不過是些老女人。不要因為他們聲音大就害怕啊。”肋排說著就向被稱為四家奶奶的人低吼著發(fā)出警告，咧開嘴露出了獠牙。
“喲呵，只狗妖還該跟我咧嘴？”說著單腿一跳一個踏前，草鞋已在手，上前就是一巴掌。
肋排只覺著在月光之下，這人的手臂化作一道殘影，接著耳邊就是一道轟鳴炸裂之聲，整只妖就旋轉(zhuǎn)著就撞入了鄰居的房子里，被埋在墻體之下。
它的腦袋嗡嗡作響，頭像要裂開了一樣，視線無法集中，整個世界在它腦中晃動。鼻子像被嵌了雙鞋一樣，腳臭味縈繞鼻尖，揮之不去。
站不起來了……肋排明顯感覺到了情況的不對。
前腿肉慌了神，跑過去扒開土墻，躲在肋排的身邊瑟瑟發(fā)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