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兵患洛陽城

　　殷明陽從四海鏢局出來，看見莫師傅的店還沒關(guān)，莫師傅也看到他，招呼道：“樂師，過來小坐？”

　　殷明陽應(yīng)聲過去問道：“莫師傅，平日里早就關(guān)門了，今日怎得這么晚？”

　　莫師傅忙請殷明陽進(jìn)去：“平日里一早就犯困，今日不知怎的精神，不想去睡，所以晚些回去，樂師請坐。”把剛起好的熱水，泡上茶給殷明陽倒上，“我見樂師來時(shí)臉色不似往常輕松，從鏢局出來愈發(fā)沉重了，不知是不是與這城中流言有關(guān)？哎，我這年紀(jì)大了，嘴巴就碎了，若是話多，樂師勿怪?！?p>　　殷明陽道：“豈敢，謝莫師傅關(guān)心，最近確實(shí)有些難事?！?p>　　莫師傅自己也倒了杯茶：“樂師啊，老朽來這洛陽也有些年頭，平日里也就是靠著給人修修補(bǔ)補(bǔ)的過活。樂師時(shí)常與我一些活做，給的錢比別人多，老朽心中感激。”

　　殷明陽道：“莫師傅不要多想，您的手藝，值得這個(gè)價(jià)錢。”

　　莫師傅道：“嗨，這有什么手藝，只不過做的多了，比旁人熟練些。樂師有心幫助窮苦之人，又不顯露聲色，不愧讀圣賢書，行君子道。這么多年也不曾與樂師做過什么事，心中慚愧，今日有幾句話想對樂師大人說?！?p>　　殷明陽手打一禮：“愿聽教誨?！?p>　　莫師傅一擺手道：“不敢說教，確是老朽肺腑之言。樂師宅心仁厚，一心與人為善，然而亂世求生，還需機(jī)巧百變。老朽雖然沒做過什么大事，但活到這么歲數(shù)，見的多了，所幸觀人不差。樂師出身名門，飽讀詩書，博學(xué)多才，待人謙遜有禮，多有善行。非我夸贊，識得樂師之人皆如是說。然依老朽所見，樂師雖待人溫和，卻時(shí)而目光銳利，不怒而威；處世隨意，卻胸有宏圖，意志剛強(qiáng)；看似心不在焉，卻能洞察細(xì)微，果敢決絕。若非亂世，必是出將入相之才。而樂師心有何難，甘愿平庸，旁人不得而知?！?p>　　殷明陽：“莫師傅謬贊了，殷某無能，眼前之困，尚不能解。”

　　莫師傅道：“我要說的正式眼下之事。樂師天授聰慧，眼光之遠(yuǎn)，人不能及。樂師之困，不在于不知不明，而在于不愿，不忍，不決，不斷。若樂師能收起仁慈，狠下心來，當(dāng)機(jī)立決，先制人于不能發(fā)，出手便震敵于四野，殺伐果斷，絕不留情，這些跳梁小丑當(dāng)下便煙消云散。”

　　殷明陽聽完站起身來，深施一禮道：“莫師傅高人，恕殷某有眼無珠，晚輩今日受教了?！?p>　　莫師傅干忙扶起：“老朽愧不敢當(dāng)，我的話樂師聽到了，還需做的到，否則今日就當(dāng)白說了，我這有一樣?xùn)|西送你，你來看。”莫師傅進(jìn)去拿了一個(gè)像半張琴樣子的盒子，比平日的琴要小一號，“我上次見你那琴兩端可以開口，不知何用，便做了這個(gè)，藏有機(jī)關(guān)短弩十二支，可以套進(jìn)你那琴內(nèi)，觸發(fā)機(jī)關(guān)，可殺人于百步之內(nèi)。聽聞二公子善于此道，我多年不摸此道，也不知能否過二公子的眼?！?p>　　殷明陽接過盒子拜道：“莫師傅前輩高人，在下不言謝，若得平安，改日再受前輩教誨?！?p>　　莫師傅看著殷明陽離去，嘴中默默念道：“只愿你聽我所言?！比缓笫帐皷|西，準(zhǔn)備關(guān)門。

　　殷明陽回家便去找明月。聽見西院采薇在說話：“二叔，你真厲害，這彈弓真好玩，可以打這么遠(yuǎn)啊?！?p>　　殷明月道：“這不是彈弓，這叫彈弩，泥丸，鐵彈，短箭都可以用，不過你要小心點(diǎn)，別打人啊?！?p>　　殷明陽剛進(jìn)來，就見采薇在撥弄石桌上的瓷瓶，“二叔，你這是什么啊，是藥嗎，什么味道，好怪啊?！?p>　　殷明月喝了一聲：“快放下，小孩不要碰這個(gè)，沾上這個(gè)會變成丑八怪的。”嚇得采薇趕緊放下，往后一退，看見爹爹進(jìn)來，忙叫道：“爹，你快看，這是二叔給我做的彈弓，可厲害了，你看。”說著往弩的竹筒中放了一顆泥丸，對著一株竹子打了過去，啪的一聲，泥丸粉碎，竹子也被打破一個(gè)洞。

　　殷明月從一旁地上站起來道：”跟你說了，這不是彈弓，是彈弩?！?p>　　殷明陽過了看了看，這東西果然精巧，兩只手那么大，成一弩狀，箭槽是一根細(xì)竹管，兩側(cè)破開，可以滑過弩弦，放鐵丸之類的不會滑出來。提醒采薇道：“記得二叔說的，這東西危險(xiǎn)，不要隨便對著人玩。天也晚了，你快回去睡覺，不然你娘又要罵你了?！闭f著讓芊兒帶采薇回去。采薇撅著嘴，不情愿的地走了。

　　殷明陽看看桌上的瓶子，又看看一邊地上石盤里的粉末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殷明月從一旁袋子里取出一把短箭，小心的把箭頭放在瓶子里浸潤，一支支擺在桌子上的油紙上晾：“這是我配的毒藥，此毒見血處，不用一柱香，神仙難救?！迸曛笤谝慌韵戳讼词?，“我覺得吧，功夫雖然要練，但一時(shí)半會也頂不了什么用，弄些厲害玩意，以備不測。你也拿一些，涂在劍上，再與他們交手，中劍必亡?！?p>　　殷明陽拿起瓶子來晃了晃，里面是些青烏色的液體，略有粘性，聞起來有點(diǎn)草藥的苦味，還有略微腥氣。

　　殷明月道：“是箭毒，水毒和白眉調(diào)在一起的。我已經(jīng)加了去味的東西，還是有味道，我不在家，藏的東西都被你們?nèi)庸饬?，只能配出這些了。”

　　殷明陽把瓶子放在桌上：“張不凡放出來了，應(yīng)是張大人同意的，劉靜山也快回來了，最快今晚就到。這兩日就會有動作，你四哥說你在洛陽留不得。李罕之黃河兩岸屯兵，襲擾孟津，貞臣的意思讓你趁亂隨李罕之退兵逃走?！?p>　　殷明月瞧瞧大哥：“我若跟李罕之走，說不定我會先毒死他，就坑了敬思大哥了。我即便是走，也絕不借他之力?！?p>　　殷明陽拍手笑到：“好，你與我想的一樣。你放心，有哥哥在，沒人能動你分毫。若真不濟(jì)，我也與你安排好了退路。這兩日咱們兄弟二人就與劉靜山見個(gè)真章。你來看看這個(gè)。”說著把從莫師傅那里拿的盒子遞了過來。

　　殷明月把盒子接過來道：“那莫師傅還有這手藝？嗯，跟我那八寶弩有點(diǎn)像，是不是大了點(diǎn)，樣子也有點(diǎn)怪，跟你那琴有點(diǎn)像?！迸ゎ^想院子外面喊：“九叔，把我大哥的琴取來。”

　　殷明陽夸道：“好眼力啊，莫師傅是說配我那琴用的?！?p>　　管家一會取來了古琴，殷明月在琴頭一按，一端木板果然能彈開，剛好吧盒子放進(jìn)去。擺好位置，對著院墻，看好機(jī)關(guān)，按住琴身，試了一下，琴身一震，只見一道寒光，沒墻而入。殷明月有些驚訝：“好大的力道?！睋芰讼虑傧?，疑惑道：“這不可能啊，莫師傅怎么做到的，琴中放了這么一個(gè)盒子，必然會影響發(fā)聲，為何這琴聲不變？”殷明月思索了一會道：“這種弩盒，我費(fèi)些時(shí)日也能做的出來，可這音聲不變，是萬萬做不到的，這莫老頭是位高人啊。這東西你沒少給他銀子吧。不過你這用起來不方便啊，抱著這么大一家伙，人家會有所防備，用一次就不靈了。還不如我那毒藥好用?！?p>　　殷明陽道：“哪里收什么銀子，莫師傅真心相待，我當(dāng)下給錢，豈不是太不尊重。也是莫師傅一片好心，只是你這東西還是太過歹毒了，留著自己防身用吧?！闭f著敲了敲瓶子，轉(zhuǎn)身往外走，心中想起莫師傅說的話，又過來把瓷瓶蓋好拿走了。

　　這天殷明月睡了個(gè)懶覺，醒來天已大亮，向外喊道：“茘兒，茘兒！”見沒回應(yīng)，又大喊了幾聲。不一會茘兒端水進(jìn)來。殷明月責(zé)怪道：“怎么不叫我起來？”

　　茘兒道：“我是要叫你起來的，被大爺攔住說今日讓你多睡會?！?p>　　殷明月梳洗完，換好衣服向前院內(nèi)堂去了。還沒進(jìn)屋就喊道：“娘，我來陪你吃飯了?！?p>　　殷母笑著說：“我早就吃過了，你大哥說你這幾日練功辛苦，讓你多休息會。小楠啊，去把給明月留的端過來吧?！?p>　　殷母一邊看著明月吃飯說道：“這幾天累壞了吧，你說你要早一點(diǎn)知道用功，還用你大哥整天為你操心?！?p>　　殷明月咽下去一口飯，想要還嘴，一眼瞥道管家急匆匆的向大哥那里一閃而過，急忙又扒了幾口飯。殷母笑他道：“慢點(diǎn)吃，還有呢。”

　　殷明月放下碗筷一抹嘴站起來，“娘，我還要找大哥指點(diǎn)我，就不陪您說話?！闭f完就躥了出去，殷老夫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

　　管家剛到到東院，殷明陽才出來，殷明月就從后面追著進(jìn)來了，管家回身施禮：“二公子?！?p>　　殷明月看這他手上道：“什么東西，是信么，誰的？”

　　管家托著信道對著二人道：“剛才有人從門縫里塞進(jìn)來的，莫福出去看時(shí)已不見人影?！?p>　　殷明陽道：“拿來我看?！敝灰娦欧馍峡瞻?，打開來看，只有一張紙，信上寥寥數(shù)語，“兵駐孟津西南，午時(shí)陳兵洛陽城下，請?jiān)绯霰遍T，自有接應(yīng)，過時(shí)不候?！?p>　　聽大哥讀完，明月疑道：“這不像是四哥吧?！?p>　　殷明陽把信折起來遞給管家道：“燒了，是李罕之，這下咱們可就連累洛陽百姓了?！?p>　　殷明月道：“要他多管閑事，我去殺了他，我寧死也不擔(dān)這罵名。”

　　殷明陽道：“你又胡鬧，千軍萬馬之中，你到不了跟前就沒命了。況且就是只他一人，咱們今日也不能殺他，他是受敬思所請，我不能陷敬思于不義。”

　　殷明月道：“那怎么辦，我才不信他真心救我，他是借機(jī)報(bào)復(fù)，荼毒百姓?！?p>　　殷明陽道：“唉，我的好弟弟，你先管好自己吧，你自已還一身麻煩呢?！?p>　　說話間聽著院子外面吵鬧之聲不斷，幾人忙出去觀看。一眾鄉(xiāng)民零零散散從城外方向過來，有些人身上帶傷，相互攙扶，還有小孩，受了驚嚇，哭啼不至，有的人走不動了就在附近靠墻坐下休息，查看傷勢，時(shí)有兵丁過來疏導(dǎo)。管家攔住一位軍卒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哪里來這么多流民？”

　　這軍卒看了是大戶人家便說：“河?xùn)|人馬天不亮就侵襲了孟津一路過來的幾個(gè)村子，見人就殺，臨近村民就四處逃散，逃往城里的人不少，大人先讓疏散，然后慢慢安置?！?p>　　殷明陽趕緊吩咐人：“趕緊看看有什么吃的，都拿出了，灶上開火煮粥，附近空曠處找人搭幾個(gè)棚子，揀有傷的人安置下來?！比缓髮γ髟抡f，去取金創(chuàng)藥來。街上家家戶戶出來瞧的人很多，聽見殷明陽這樣說，平日都敬佩殷明陽為人，有些些熟識的，家境殷實(shí)的也紛紛說道：“殷樂師仁義，我等也別光看著，能幫忙都幫忙搭把手?！币竺麝栚s緊一一謝過。

　　幾位軍卒也也來稱贊道：“這位殷大爺果然有善心，我等代大人謝過了，也謝謝諸位相鄰，不過這里時(shí)城中要道，不能都停在這里，安置下一部分人即可，其他人還要往里走?！闭f著一起疏導(dǎo)安置，揀有傷的，老弱婦孺留下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