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定

　　“蘇姑娘，我已是血里走出來的人，我的雙手，已經(jīng)沾滿鮮血，我已經(jīng)半只腳踏進(jìn)了地獄里，永遠(yuǎn)都不能夠得到救贖了，蘇姑娘，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人，人，一旦走進(jìn)了黑暗里，雖然他也渴望光明，可是在無窮無盡的掙扎和計(jì)劃出逃中，他就慢慢明白，自己，是永遠(yuǎn)也無法走出這無止的絕望了。我現(xiàn)在活著，已然沒有希望，只是為了報(bào)老爺?shù)木让鳌！?p>　　“我知道蘇姑娘不懼困難，勇敢前行，可是阿微卻希望蘇姑娘永遠(yuǎn)都不要成為我這樣的人，阿微會用盡全力讓蘇姑娘生活在陽光下，一輩子都不要再看見這些骯臟污穢的東西?！卑⑽⒌难劬?，是一位戰(zhàn)士所擁有的錚錚堅(jiān)持。

　　“可是，我怕是已經(jīng)被卷入其中，無法脫身了?！卑肷?，蘇湄望著阿微絕美的容顏，嘴唇輕輕翕動。

　　外面漆黑一片，華麗的馬車內(nèi)，兩個女子都在淺眠，馬車急速馳行，馬鞭飛快地落在馬背上，發(fā)出“嗒——嗒”的響聲，在月光偷偷從遮蔽的云層中探出頭來的時候，馬車也趕到了相府門口。

　　蘇湄猛然驚醒，從簾中探頭，看到了熟悉的黑色大門，一顆心落地，便搖了搖旁邊的阿微，扶著她下了馬車。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石獅子邊上有一白一紫兩個人影，況且天上還下著蒙蒙細(xì)雨，隱隱約約看不清楚，蘇湄只知道那是陌謙常穿的白色長衫，那個紫色的人，從未見過，舉手投足，只覺貴氣逼人。

　　等到蘇湄走近了，眼簾下看著白衣紫衣衣帶交錯間，隱隱露出一塊白玉來，結(jié)合那日汪遠(yuǎn)所說的話，蘇湄心下便了，知道這是本朝的皇太子殿下。

　　為了表示尊敬，不惹麻煩，給陌謙那個混蛋省點(diǎn)心，蘇湄拉住了即將走上臺階的阿微的衣角，示意她兩人一起靜靜站在墻角里。對著在頭頂上威嚴(yán)審視她們的太子殿下，蘇湄沒有抬頭，只是拉著阿微行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宮廷禮，弓著身子等他放開目光漸漸走遠(yuǎn)。

　　是夜，雖已臨春，有古人云：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昬參中，旦尾中。其日甲乙。其帝大皞，其神句芒。其蟲鱗。其音角，律中大簇，其數(shù)八。其味酸，其臭膻，其祀戶，祭先脾。

　　東風(fēng)解凍，蜇蟲始振，魚上冰，瀨祭魚，鴻雁來。

　　天子居青陽左個。乘鸞路，駕蒼龍，載青旗，衣青衣，服倉玉；食麥與羊，其器疏以達(dá)。

　　是月也，以立春。先立春三日，大史謁之天子曰：“某日立春，盛德在木?！碧熳幽她R。立春之日，天子親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以迎春于東郊。還反，賞公卿大夫于朝。命相布德和令，行慶施惠，下及兆民。慶賜遂行，毋有不當(dāng)。

　　春光乍現(xiàn)，萬物開始有了對生追求的形跡。

　　蘇湄回到自己的房間里，開始研磨，鋪紙，提筆，黑色的字跡落下，筆鋒遒勁，龍飛鳳舞，豪氣萬分。

　　“師父，蘇湄自下山以來，從未給師父師兄寫過信，今日忽然提筆，是為向師父求證一件事。

　　師父，當(dāng)日你遣我下山取藥，結(jié)果我到了您說的地方，看見的是祝余草被盜走、村民混亂的景象，我以為是師父特地派我來徹查祝余草之事，可是據(jù)我一個朋友告知，祝余草事件已有幕后之主，可是他所謀，與武林毫無干系，蘇湄疑惑不已，想求師父告知。

　　另，蘇湄給師兄留下要口信說要去找父母并不是紙上談兵，師父，十五年過去，我已經(jīng)長大了，我想要自己去探究當(dāng)年的事情。請師父助徒兒一臂之力。

　　徒兒記得師父欣賞陌謙，可是徒兒用自己的眼睛，在他的身上，看見了與我們一類截然不同的志氣，或許，王公貴族的子弟，還是公子王孫，而我們江湖中人的后代，還是在江湖中自由自在，行俠仗義吧。

　　徒兒已不能再追隨陌謙，雖然我現(xiàn)在不知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不能再坐以待斃，無動于衷。也許，弄清楚了為什么我爹娘不要我之后，我就會知道自己是否注定無法與這世道相融了。

　　過幾日，我將從沽陽啟程，回耆蕪山，若有變故，請及時通知。

　　徒兒——蘇湄

　　敬上”

　　胖胖的白鴿費(fèi)力地?fù)潋v著翅膀，從窗前起飛，結(jié)果還沒飛出相府，就被一支“友好”的箭給射落了，沒錯，這支箭友好到只擦掉了它的羽毛，但是擦身而過的力道卻足夠讓它從高空跌落到地面上了，陌謙撿起那只胖胖的信鴿，掂在手上，還覺得沉甸甸的，不由笑了一下，打趣道：“不愧是她養(yǎng)的，這么肥?！闭f著扯下鴿子腿上的信，只泛泛掠了一眼，就隨手扔給了蒙翊，“重新裝上去吧。”

　　“公子，就——原封不動地裝上去嗎？”蒙翊看著他家公子，一臉狐疑。

　　“不然呢？你能描出來那幾筆字兒嗎？”陌謙淡淡反問，摸了摸胖鴿子肥肥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