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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不易歲

第八十四章 報春暉

千秋不易歲 南宮令云 3305 2019-07-30 22:00:00

  延壽坊何府。

  謝無咎奉圣人之命看守何府,何廣的尸體暫時停放在偏廳,他和手下中郎將申甫枯坐正廳,相顧無話。

  將近二更天,忽聽外面?zhèn)鱽韼茁曍偱慕新暎x無咎打起了一絲精神,但隨即又開始盯著眼前的茶盞犯困。廳中的謝申二人沒有察覺,何府內(nèi)外的左金吾衛(wèi)士兵也沒有察覺,一道黑影敏捷地從燈火照不到的角落越過了院墻,貼在陰影里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偏廳。

  何廣尚有重罪有待查清,所以偏廳不允許何家人靠近,在門口站了兩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看守著。千秋用劍柄在兩人頸側(cè)一敲,把他們敲昏了過去,這才邁入了偏廳。偏廳正中擺放了一張木床,何廣的尸體就躺在床上,用白布蒙著,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格外可怖。

  旁人可能會被眼前的一幕嚇到,但是千秋既然敢夜探何府,就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只見她一抬手,揭了白布,手起劍落就將何廣的人頭割了下來,拿布包了,順著來時的路線離開了何府。從頭至尾,沒有任何人發(fā)覺。

  離了何府,千秋沒有停留,目標明確直奔崇德坊馬府。一路上,千秋繞過了數(shù)隊巡夜的士兵,終于在三更時分來到了馬府。馬府下人已出走過半,府中一片蕭條,留下的士兵也多是千秋衛(wèi)的人,但千秋還是避開了守衛(wèi)從虛掩的窗子翻了進去。

  燈芯“嗶剝”一聲響,爆開一朵明亮的火花,門外傳來了張斡的聲音:“誰在里面?!”房門應(yīng)聲而開,張斡一手按刀跨進了房中,看到眼前燈下站著個黑影,頓時一驚,橫刀出鞘,指向千秋。

  “是我?!鼻镛D(zhuǎn)身,摘了面巾,朝張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張斡見狀壓低了聲音,問:“大將軍,你怎么夜半來此?”

  “某來取一樣祭品?!鼻锷焓忠恢格R重的尸身,張斡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張斡在門口碰上了右金吾衛(wèi)將軍雒煒,雒煒見他從停放馬重尸體的房中出來,心中奇怪,問他怎么回事,張斡笑道:“一只貍奴跑進來了,某已將其趕走,雒將軍放心!”聽著兩人談話聲音漸漸遠去,千秋揮劍如法炮制砍下了馬重的頭顱。將兩顆人頭都在腰間掛好,千秋同來時一樣,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馬府。

  轉(zhuǎn)過街角,千秋險些和一隊左金吾衛(wèi)士兵撞上,她一側(cè)身,躲到了一棵樹后。那隊左金吾衛(wèi)士兵行色匆匆來到馬府,千秋豎起耳朵聽他們交談,唇角微勾。原來,謝無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何廣尸體的頭顱被人割下,趕忙派人來崇德坊察看馬府的情況。她在黑暗中無聲地笑笑,腳尖在地上一點,輕盈地躍上了一戶人家的矮墻,幾個縱身,便遠去在了安京城的溶溶月色中。

  開化坊。

  桑府。

  桑遠險些被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叫了一聲“阿兄”的千秋嚇死,怒瞪了她一眼,把她拉到角落,低聲問:“可有被人看到?”

  “阿兄盡管放心,”千秋給了他一個略帶得意的眼神,“你且等著吧,任誰問起什么來你都只說不知道就是?!?p>  桑遠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從角落里走出,叫來管家桑信。桑府出事那一天,桑信恰好帶著兒子桑若出門辦事,因此躲過一劫,但他的妻子,千秋的乳母方氏卻不幸遇難。桑氏兄妹仁善,在偏廳為也方氏搭了個靈棚,這些日子,桑信不僅要幫著打理府中事務(wù),還要操心莊夫人和方氏的葬禮,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到這個時候,他還在指揮著家仆們來回忙碌。聽到桑遠叫他,他趕緊打發(fā)走面前抱著一摞蒲團的小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快步走上前來:“阿郎。”

  “信叔,勞你去叫靈堂中的人都出來,我有事囑咐他們。”

  桑信聞言,不疑有他,轉(zhuǎn)身去了靈堂,很快,守靈的仆從們魚貫而出,乖順地垂手在桑遠跟前整整齊齊站成了一排。桑遠將明天要來吊唁的客人中幾位身份重要的同他們細細說了,并反復(fù)強調(diào)讓他們誰都不準在千秋面前提及傳言中與莊夫人之死密切相關(guān)的馬重,下人們被他嚴肅的表情鎮(zhèn)住,齊齊稱諾。又說了幾句,桑遠眼一抬,看到千秋已經(jīng)換好了素衣孝服,從后院方向走來,知道她已經(jīng)安排妥當,便揮了揮手放眾人各歸其位。

  眾仆回到靈堂,一個眼尖的侍女看到了靈位前多出了兩個麻布包裹,燈火映照下隱隱透出深褐色的——“血?!”侍女發(fā)出一聲驚呼,引得眾人紛紛注目。有膽大的,走到香案前將包裹解開,里面乍然露出的兩顆人頭把大家都嚇了一跳,靈堂頓時亂作一團。

  “何事喧嘩?”桑遠和千秋走了進來,仆從們擁上前來,七嘴八舌說著事情經(jīng)過。桑遠眉頭緊鎖,和千秋對視一眼,走過去一看,聲音帶了幾分訝異:“這不是馬重和何廣么?”

  “什么?”千秋裝出了一副驚詫的表情,湊過去一看,忽然仰面大笑,笑著笑著,淚水就決了堤一般滾滾而下。

  “阿娘!在天之靈可能看到?兒手刃仇人,今又有人將其首級送上門來,阿娘!可以瞑目了!”

  桑遠看著狀若癲狂的妹妹,只覺五臟六腑都疼得絞在了一起,伸出雙臂將她抱在了懷里,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青史兒,阿娘定能看到的,你莫要如此了,她會心疼的!”

  良久,千秋的情緒才慢慢平靜下來,桑遠接過侍女遞上的帕子,小心地為她擦干了眼淚,叫人扶她下去休息,順便再察看一下她肩上傷口,重新上藥。千秋來回奔波,又大喜大悲一番,早已是精疲力竭,回到房中,侍女替她纏好繃帶,抬頭準備叫她,就見她已經(jīng)靠著隱囊,昏昏睡著了。

  關(guān)好窗戶,侍女端著水盆輕手輕腳退了出去。桑信正候在院門處,見她出來,指指院內(nèi),侍女悄聲道了句“二娘子已睡下了”,桑信放下了心,派幾名仆婦守著,他則往靈堂去向桑遠復(fù)命。聽說折騰了一天的千秋終于累得睡著了,桑遠端起手邊的杯盞,長長舒了口氣,誰料,還不待他喝上一口水,就有守門的千秋衛(wèi)士兵進來稟報,說左金吾衛(wèi)將軍謝無咎求見。

  桑遠不情不愿地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桑氏兄妹的父親桑安甫去世后,雖然身為長子的桑遠并未承爵,但一家人仍然居住在國公府中,看圣人的意思,是要挑一個合適的時機重新將衛(wèi)國公的爵位歸還桑家,所以雖然表面上看桑遠和謝無咎官階相同,但實際上身為天子親信,桑遠的地位是要高出謝無咎一些的,故此,謝無咎面對桑遠時多了些尊敬。

  “桑將軍,深夜叨擾,萬望莫怪。”

  “謝將軍夤夜上門,不知所為何事?”

  謝無咎微微抬頭,雙目直視桑遠:“何廣、馬重的尸體,于今夜相繼被人盜走首級,不知桑將軍可知是什么人所為?”

  “巧了,”桑遠一挑眉,“就在剛剛,不知道是誰把這二人的人頭擺在了先妣靈前。”

  謝無咎聞言,抬腳就要往里走,不料卻被桑遠攔住了:“謝將軍這是要做什么?”

  “那二人尚未定罪,圣人令左右金吾衛(wèi)看管他們的尸首,如今頭顱被盜,又出現(xiàn)在桑將軍家中,謝某這就要將其取回,不知將軍為何阻攔?”

  “此二人害我母親和府中數(shù)十條人命,死有余辜!如今因為他們,謝將軍便要擅闖亡母靈堂,若傳揚出去,你謝家百年世家的名聲可就要因此蒙羞了!”桑遠冷聲道,站在那里穩(wěn)如泰山,目光銳利,沒有分毫退讓的意思。

  見他態(tài)度堅決,謝無咎心知今夜這一趟勢必要無功而返了,心中把那多管閑事的飛賊罵了無數(shù)遍,面上還得擺出一副惶恐的表情,朝桑遠行禮后,帶了人馬空手而歸,打著腹稿盤算著等到白天向圣人參桑遠一本。

  清晨。

  盡管昨日四處奔走十分疲憊,但千秋多年來養(yǎng)成了早起的習(xí)慣,故而一到時間,她就醒了過來。千秋揉著額角坐起身來,與此同時,有人輕輕叩響了門。

  “二娘子可起身了?”

  聽到千秋應(yīng)聲,門被一名侍女推開,手中還端著個銅盆,盆中熱水散發(fā)出裊裊白煙。

  “二娘子,阿郎叫您快些洗漱,很快客人們就要來了。”

  侍女年紀比千秋還要小一些,早就聽聞桑家這位二娘子殺伐果斷,快意恩仇,所以她對千秋充滿了好奇,幫她遞巾櫛的時候就有些走神,千秋從銅鏡中看了她一眼,淡淡問道:“可看出有什么不同了?”

  “?。俊笔膛汇?,繼而反應(yīng)過來自己自以為隱蔽的偷窺被千秋發(fā)現(xiàn)了,臉騰地紅了一片,“二娘子,奴不是故意冒犯的,奴只是——”

  “只是好奇某是個怎樣驚世駭俗的人,是不是和傳聞中一樣,不齒三從,不修四德?”

  “奴不敢!”

  眼看小侍女一屈膝就要跪下,千秋及時伸出手阻止了她,也不再多說什么,一個人默默梳好了頭發(fā),披上孝服,來到了靈堂。桑遠迎了上來,替她正了正有些歪斜的束發(fā)生麻,稍稍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

  “要封棺了?!?p>  人之一生,說長也短。莊夫人在世時,千秋總覺得母親管教太嚴,回京后能待在千秋衛(wèi)屯營就鮮少歸家,而如今,她就是再想聽莊夫人訓(xùn)斥她幾句也不可能了。莊夫人即將帶著她的一生悲喜埋入黃土,而千秋從這天起再也沒有了可以肆意笑鬧的懷抱。

  “阿娘!”

  棺蓋緩緩合攏,桑遠用力扣住了妹妹的腰,才沒有讓她撲進棺木中去,她臉上再也掩飾不住的悲痛之色盡數(shù)落入了在管家桑信帶領(lǐng)下走進靈堂的越滄海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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