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千金……一諾千金……
她剛才還不解為何蘇瑾事后沒有解釋,蕭琢就來向她重演前世她不曾見到的一幕。
蕭琢以君子自居,蘇瑾又何嘗不是?
為了君子一諾千金,便將謊言延續(xù)下去。
他們是這樣有情有義的男兒,撩動一顆少女心,便主動負責,三書六聘,舉案齊眉,甘心為一時權(quán)宜負起一生的責任。
可衫衫會愿意嗎?
至少她不愿意!
倘若婚后才知她以為兩情相悅的良人只是出于君子一諾而娶她……
一想到這里,池棠便覺心痛如絞,萬分替前世的陸子衫不值。
直到回了自己房里,池棠還是失魂落魄,不能從回憶的悲傷中緩過來。
“姑娘快別傷心了,萬事有府君在,定不會教人白白欺負了姑娘去!”說到最后一句話時,一貫溫柔沉靜的畫屏竟有些咬牙切齒。
實在是她從未見過池棠這樣傷心過,將一雙漂亮的眸子哭得紅腫水潤,看著可憐極了。
思來想去,當時屋里除了池棠和池長庭,就只有蕭琢在了,理所當然懷疑到蕭琢身上,只是看池棠正難過著,不敢直接問。
池棠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頭見她手里端著熱水,似要上前伺候梳洗,便搖頭啞著聲音勸道:“你們兩個都去歇著吧,讓環(huán)兒來伺候我好了?!?p> 畫屏不肯:“姑娘今天受了傷,環(huán)兒沒有近身伺候過,我們怎么放心?還是我和夏輝來吧!”
池棠還想再勸,小丫頭環(huán)兒從門外跑進來,道:“陸家大姑娘來看姑娘了!”
陸大姐姐?
“快請進來!”池棠忙道,心里卻有些意外。
這次動靜搞得很大,寺里進匪人的事已經(jīng)傳開,哪怕經(jīng)過封寺搜查確認安全無虞了,大多數(shù)人也還是提心吊膽著閉門不出。
要不是夜里下山更不安全,恐怕早有人要收拾包袱回城還家了。
盂蘭盆法會的當夜是要放河燈祈福的,原本這個時辰是最熱鬧的時候,然而她剛才一路回來,除了寺里的僧人偶然一瞥外,就只有太守府的侍衛(wèi)還在巡邏。
就連陸子衫似乎也被拘在屋里了,沒有出現(xiàn)。
怎么陸大姐姐一個人跑過來了?
腳步聲趨近,不緩不急,穩(wěn)健沉著,有一種安撫人心的節(jié)奏。
池棠忍不住彎起唇角,還沒看到人,便往外甜甜地喊了一聲:“大姐姐!”
話音剛落,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檐下燈光籠罩之中。
手臂抬起,寬大袍袖滑落,露出修長雙手及清瘦腕骨,肌膚被黑色斗篷一襯,越發(fā)呈現(xiàn)出一種冷白清透的質(zhì)感。
她摘去斗篷帽子,頭發(fā)只簡單在腦后一束,眉目清冷,惟薄唇緋紅添了幾分艷色。
她也不說話,將手伸到她面前,手掌張開,是三顆新鮮的核桃。
池棠高興地抓了過來,笑瞇瞇問道:“大姐姐,你怎么過來了?”
陸大姐姐不愧是練過武的女子,膽氣也比別人足一些,這時候,也就她一個女子敢出門了吧?
“聽說你受傷了,過來看看——”李儼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時,眉心頓蹙,“眼睛怎么了?”
池棠下意識遮了遮眼,又訕訕地拿下手。
眼睛都哭腫了,遮也遮不住,但這件事也不好說,只能支支吾吾地不知所云。
好在李儼沒有追根究底的習慣,她不說也就不問了,看了一眼擺在邊上的洗漱用具,向隨行的青衣示意:“伺候池姑娘洗漱!”
池棠驚訝地看看青衣,又看看陸子衿,問道:“畫屏她們受傷的事你也知道了?”問完自己馬上想到了答案,“是老夫人告訴你的?”燕國夫人消息可真靈通!
李儼敷衍地“嗯”了一聲,池小姑娘總能自己找到答案,這點特別可愛。
重新拿回核桃,坐下一邊剝著,一邊打量著她。
熱水擦拭過的小臉白嫩水潤如新做的豆腐,泛著桃花似的粉暈,發(fā)髻也拆開了,細軟的青絲披在身后,青衣拿著木梳替她輕輕梳著,小姑娘看起來安靜又乖巧,十分惹人憐愛。
只是一雙眼睛卻似狠狠哭過似的,又紅又腫。
“傷得厲害嗎?”李儼問道,之前在山上他沒敢試探她的傷處,是以也不知道傷得怎么樣,小姑娘該不是嬌氣疼哭了吧?
池棠搖頭:“老夫人給我送來了藥酒,用過之后沒那么疼了,我爹說明天就能下地走路了?!?p> “是不是擦藥酒的時候疼了?”李儼又問。
池長庭畢竟是個練過武的男人,一定是給女兒擦藥酒的時候手上沒輕沒重弄疼了嬌滴滴的小姑娘。
池棠擦好臉,歪在小幾上看他剝核桃,隨口道:“朱姑娘只有一開始手重了,后面都很有分寸?!?p> 指尖輕輕一捏,輾轉(zhuǎn)撥弄,核桃殼便剝落下來,力道拿捏得正好,最后捏在指間的核桃肉被完整地塞進她口中。
“朱姑娘?”李儼蹙起了眉。
池棠嚼咽下后,說道:“朱姑娘是位俠女,她是來找我爹的!朱姑娘可真是個大美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那種!我從沒見過這么美的姑娘,要是她明天還在,我?guī)闳ヒ娨娝?!?p> “哦……”李儼不是很感興趣,那個紅衣美人他已經(jīng)見過了。
那女子來歷不明,形跡可疑,縱然不是姚無忌同伙,也要提防一二,池長庭怎么能放心讓那女子給自己女兒上藥?那女子手上可是有功夫的,萬一她心存不軌……
李儼想得再次皺起眉頭。
“大姐姐,今天寺里進了匪人,可有驚擾到你?”池棠關(guān)心地問。
李儼神色自若地搖頭:“沒有,我一直在弘法堂,什么都沒聽到——”打量了她一下,“你還好么?嚇著沒?”
有人關(guān)心的時候總是特別容易嬌氣,池棠紅了眼睛,搖頭輕聲道:“我沒事……被打暈的時候沒感覺,就是醒來從樹上掉下來時嚇了一跳,不過我爹派來的侍衛(wèi)就在樹下接著我了……”
說到這里,突然停了下來,神色若有所思地打量了李儼一眼。
嗯……
怎么好像覺得今天救她那個嚴侍衛(wèi)跟陸大姐姐有點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