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五分鐘之前。
盛海市,入海口處。
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還在沉睡的老道爺,云德昌道長的臉上,罕見的有著復(fù)雜的神情流露。
這樣的猶豫與掙扎,只有片刻的時間,等云德昌道長轉(zhuǎn)過頭去的時候,道人的面容前所未有的冷峻。
他看向不遠處的葉向杰教授。
身為水文觀測小組的組長,葉向杰教授也緊急臨時接管了此地所有行動人員的統(tǒng)一調(diào)配。
“葉組長,等會兒,別叫醒老爺子了,等會兒就讓貧道一個人登壇!”
“可是,云道長……”
葉向杰教授的表情顯然有些猶豫和遲疑,還未等葉教授將話說完,一旁忽然傳來蒼老的咳嗽聲音。
“咳咳咳……”
聽聞老道長的咳嗽聲音,云德昌道長的臉色一暗。
不知老道爺是否在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中聽到了云道長先前所說的話,此時的老道爺,面容透紅,雙眸澄明。
“小葉?”
“老前輩,我在?!?p> “還有多久?”
“還有……不到五分鐘的時間?!?p> “給貧道用藥吧!小云,把為師的天仙洞衣取來!”
聽著老道爺口中不容置疑的語氣,云德昌道長也只得沉悶的將頭低下去,而后悶聲應(yīng)了一句,便走出了房間。
站在房檐下,云德昌道長嘆了口氣,透過風雨,看向道廬的方向。
風雨之中,依然可以看到遠處海面上升騰而起的巨浪。
還有道廬前,一眾戰(zhàn)略組修士,依照陣法,靜靜戰(zhàn)立,等候高功入場。
陣法中,劉航伸手刷了一下臉上的雨水,稍有些模糊的視線當中,劉航依稀看到了遠處,站在預(yù)備小組中的湯青,看到了站在行動成員中的嚴鴻雯。
勉強的咧了咧嘴,劉航似是想要說些什么俏皮話出來,可是嘴巴張了半天,卻也只是朝他們咧嘴笑了笑,然后輕輕揮了揮手,便轉(zhuǎn)過頭來,緩緩的閉目調(diào)息養(yǎng)神。
……
五分鐘的時間悄然而逝。
云德昌道長與老道爺緩步走向道廬法壇的方向。
風雨之中,老道爺?shù)纳硇我灿行u晃,仿佛下一瞬間,就要應(yīng)風而倒,云道長有心想要上前攙扶老道爺,卻被道爺揮手推開。
人群之中,身為盛海市戰(zhàn)略組③組的組長,湯青伸手拭去眼角的淚水,便朗聲開口道:
“請誦《金光咒》!”
……
“請聚魂燈歸命術(shù)!”
……
“玄云道長何在?”
……
“請魂燈歸命矣!”
……
“德昌道長何在?”
……
“請魂燈歸命矣!”
……
“第一次牽引嘗試倒計時!”
……
“三!”
“二!”
“一!”
話音落時,老道爺忽的張開眼眸,眾人看去時,老道爺?shù)纳硇我呀?jīng)陡然而動。
法壇之上,師徒二人皆舞動手中銅符劍,此時踏罡步斗,與敬元道爺和李林也大有不同。
說是步斗,猛然看去,師徒二人身形所動,似是在舞動一門劍法。
這正是玄云道爺這一脈的根本法門,其踏罡步斗,腳步身法,卻脫胎于《太乙玄門劍》,蓋因這一宗諸法,同出一源,通一法而得諸法,證諸法而曉長生。
倏忽之間,師徒二人身形站定,玄云道長手中符劍斜指北斗,云德昌道長手中符劍斜指南斗!
云德昌道長另一手,單手捏蓮花印,開口道:
“都天有仙府,風來而雨從!真武垂霞云,蕩魔此劍中!弟子起寶禁,地靈慈悲哇!”
話音落時,玄云道長單手掐劍訣,立指眉心,開口道: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洞陰知玄冥,洞陽號真武!老道引玄冥,大帝圣明吶!”
此言一出,玄云道長與德昌道長皆引動自身神魂之力,一往無前,朝著都天雨師鐘的方向匯聚而去。
可正在此時,海面上波濤頓起!
唰——!
怒濤拍岸,似是海神有知,要阻眾人此行!
咔——!
那本應(yīng)風雨如故的堅固海堤,卻在這怒濤拍下的瞬間,劇烈的顫抖著!
海堤……裂了!
地面在劇烈的顫抖著。
四下里,簡易搭建的樣板房,也開始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似是不堪重負。
一眾行動組成員,一時間也是有些站立不穩(wěn),不少人甚至直接在地面的搖晃下直接跌倒在地,連嚴鴻雯也下意識的扶住了身旁的欄桿,這才穩(wěn)住了身形。
不止是行動組成員,連道廬前,不少戰(zhàn)略組成員的身形,也因此而劇烈的搖晃。
好在,漫長的苦修,眾人的站樁功夫已經(jīng)大有長進,只是少許的搖晃,眾修就穩(wěn)住了身形。
但是因為眾人的搖晃,終歸還是波及到了法壇之上的兩位高功。
魂燈搖晃,其中的痛楚,只有這師徒兩人知道,連云德昌道長,一時間身軀抖動也如同篩糠一樣,更不要說玄云道長了。
“咳咳……”
幾聲蒼老的咳嗽聲音,如同甚么人在奮力的鼓動著老朽的風箱一樣。
不少人已經(jīng)驚詫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在他們的角度上,自然可以清楚的看到,玄云道爺嘴角溢出的鮮血。
疾風驟雨依舊在瘋狂的呼嘯著。
漫天海潮不斷的拍打在脆弱的岸堤。
唰——!
正當眾人都狼狽的重新站起身來的時候,眼角的余光,卻忽然發(fā)現(xiàn)有著什么,從遠處飛來!
湯青下意識的看去,這一眼瞧見端詳,一時間驚得目眥欲裂!
海浪打碎了岸堤,將岸堤一處,沖刷成數(shù)塊巨石,海潮沖來,竟然將一塊巨石沖飛起來,朝著人群之中落去。
眼看著,這塊巨石在半空中滴溜溜的打著轉(zhuǎn),便轟然砸在地上,一時間去勢不減,擦著地面,竟沖向了劉航的方向。
千萬般念頭直直沖向湯青的腦海之中,一時間又讓湯青心神一片空白。
已無心去思忖太多。
看了一眼依舊扎著馬步,閉目施展秘法的劉航,湯青一跺腳,周身靈炁隨著血液驟然涌動,身形如利劍一般沖出。
砰——!
巨響聲在劉航的身邊響起,下意識的,劉航有些分神,就要睜開眼睛,卻忽然聽到湯青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胖子,專心點!媽的,廣告牌飛過來了,差點嚇死老子……”
聽著湯青的聲音,劉航便也忽略掉了那轟然巨響與廣告牌之類的事情,抱元守一,不致心神失守。
而在眾人的視線中。
湯青此刻已如血人一般,昏死在哪里,他腳步蹬地,腿骨卻已經(jīng)折斷,穿破皮膚,他死死的靠在已經(jīng)停下來的巨石上,鑄就岸堤時放置的鋼筋,此刻卻已經(jīng)扭曲成麻花一般的樣子,穿胸而過。
這仿佛是世間最為悲壯的雕塑,佇立在距離劉航不遠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