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雞毛撣子
山頂，臨崖的老楓樹被秋風(fēng)吹成耀目的紅色，樹下的石頭上端坐著一個綠衣少女，身形纖瘦，眉目清秀，唇如點朱，整個人像是一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充滿生命力。
只見她雙目緊閉，丹田處釋放出柔和的綠光。
顯然，她正在練功。
過了不久，少女睜開眼，挫敗地垂下頭，嘆了口氣，自語道：“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不管運轉(zhuǎn)多少次，身體都只能吸收這么一點靈力，什么破元神啊……”
她弓起腿，抱著膝蓋，看著遠處云蒸霞蔚的風(fēng)景，覺得無比沮喪。
“阿鈴……”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叫她。
阿鈴驚喜地抬起頭，看著老楓樹上緩緩浮現(xiàn)的臉，笑道：“楓爺爺，您終于睡醒了。您這一覺可又睡了一百多年呢。”
老楓樹打了個哈欠，撫撫胡須，笑呵呵地道：“睡比醒著好，夢里沒有煩惱，沒有憂愁，不知今夕何夕。”
阿鈴跳下石頭，一邊轉(zhuǎn)圈，一邊道：“您看，阿鈴都長大了。”
“是啊，當初你只是一粒種子，被風(fēng)吹到了我這里，沒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老楓樹道。
阿鈴走到樹前，道：“楓爺爺，您為什么不跟阿鈴一樣變成人類的模樣呢？這樣有手有腳，能蹦能跳，還能吃好多人類的美食呢。”
“我老了，已經(jīng)不想折騰了，只想安安靜靜地做一棵樹，況且我還在等一個人，如果走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崩蠗鳂涞穆曇舫錆M了悵惘。
“那個人是誰啊？”阿鈴好奇地問。
老楓樹看著阿鈴，笑道：“一個跟你一樣可愛的姑娘?！?p> “那她在哪里啊？為什么這么久都不來找你？你們約好要在這里重逢嗎？她叫什么名字？……”
阿鈴嘰嘰喳喳地把問題一股腦兒全拋出來，老楓樹聽得一連打了四五個哈欠，揮揮手，道：“困了困了……”還沒說完就閉上眼睡了過去。
“楓爺爺，楓爺爺……”阿鈴搖著樹身，可老楓樹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她有些失落地抬起頭，看著火紅的楓葉，以前自己還是一棵草的時候，看得最多的就是楓爺爺茂盛的葉子，最渴望能變成人，可以看到更多的風(fēng)景，可現(xiàn)在變成人了，卻想要更強大的靈力，難道是我太貪心了嗎？
“阿鈴，阿鈴，阿鈴……”這時，楊柳岸叫著她的名字，匆匆忙忙地跑過來，道：“不好了，不好了，木樨要去人間捉妖，小妖修煉的事交給白樺了?！?p> “啊？那個老巫婆？”阿鈴只覺得腦子一轟，這個消息真的是晴天霹靂啊，她以前不知深淺，捉弄過白樺，而白樺又是極愛面子的，因此恨上了阿鈴。若不是木樨從中調(diào)停，白樺恐怕早就把她打回原形了。如今有個這么好的機會，阿鈴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走走走，楊柳岸，讓木樨帶我一起走，我不要落在老巫婆手上?！卑⑩徤硇我婚W，飛速躍入林中。
楊柳岸看著阿鈴消失的背影，摸摸頭，自語道：“恐怕來不及了……”
湖岸，木樨正和一個年長的白衣女子告別，道：“那這些日子就勞煩師姐了，我已同云鶴、云雁打過招呼，山中事宜多與師姐商議?！?p> “山中事你便安心交給我吧，你此行雖說是與昆侖一起除妖，可畢竟那藤妖是出自我妖族，只有你親手除去，才能不讓我妖族為人詬病?！卑讟宓?。
木樨神情一肅，深以為然，道：“木樨明白?！?p> 說完，她身形一閃，化作一縷白光飛向天際。
這時，只見一道綠影閃過，阿鈴氣喘吁吁地趕到，一手扶著腰，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木，木，木樨呢？”
白樺心情大好，悠悠看著天際，道：“走了。”她轉(zhuǎn)過身，笑吟吟地看著阿鈴，道：“直呼木領(lǐng)主名諱，罰你挑一個月花肥，不準用法術(shù)?！?p> “??？”阿鈴看著白樺的笑臉，頓時小臉一垮，雙目無神，覺得前路一片灰暗。
接下來的日子對阿鈴來說，可謂生不如死。當然，對其他一起修煉的小妖來說也是水深火熱。每天天不亮就要在山崖吹冷風(fēng)，白樺偏偏說日月交替的時候天地靈氣最強，修煉起來事半功倍。
阿鈴悟性好，法術(shù)口訣都會，靈力卻遠遠不及，除了水系法術(shù)，其他什么金剛杵，千葉幻術(shù)，困龍火陣，移山大法全都只能看，不能用，每次都被白樺罰抄，藏經(jīng)閣的書都快被抄遍了。
這天，白樺要考大家變化之術(shù)，要牡丹變成杜鵑，要人參精變成白蘿卜，要青藤變成大樹，但卻要阿鈴變成一只麻雀。
阿鈴用盡靈力，都沒辦法把自己巨大的軀殼變成五臟俱全的小麻雀，甚至現(xiàn)出原形都只能變成一棵渾身長滿羽毛的草，實在飛不起來。
白樺見狀，施法將她定住，讓她無法變成人形，還說讓大家看看不用功修煉的下場。
阿鈴苦苦哀求，道：“白樺姐姐，求你了，放了我吧，阿鈴錯了?！?p> “錯了？”白樺彎腰看著面前這棵柔弱的小草，低聲道：“你怎么會錯呢？木樨不是最護著你嗎？不過一棵草，居然敢跟我作對，你就在這里好好體會什么叫自不量力吧。”說完，她冷哼一聲，甩袖離開。
牡丹和人參精互相看看，誰也不敢插手此事。
阿鈴被困在原地，動彈不得，一陣風(fēng)吹來，身上的羽毛飄來飄去，偏偏身體又被定住，成了一棵筆直的草，畫風(fēng)格外清奇。
頭頂?shù)臉渖希凫`和畫眉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你看，阿鈴把自己變成了雞毛撣子?！卑凫`道。
畫眉壓低音量，道：“唉，誰讓她得罪了白樺那個小肚雞腸的女人呢！”
“靈力低微的小妖真是可憐?！?p> “誰說不是呢！”
“唉……”
“唉……”
于是，這兩只雀妖幡然醒悟，雙雙用功修煉去了。
阿鈴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