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傻的笑著,全世界都是親人
即便惡意的嘲諷,在她的世界也是良言
佝僂的身軀承受則所有的悲傷,
在那寧靜的夜晚,她與天同色,
長眠與那片星海之中!
2003年的冬天,在這個貧困而偏遠(yuǎn)的小山村里,唯一沒有被延綿不斷的大雪銷聲匿跡的就是三虎子娶親的消息,人們眾說紛紜的議論著關(guān)于他那個漂亮而又賢惠的妻子--招弟,她那個癡傻且矮小的母親,多的是不解與質(zhì)疑,隨之而來的是嘲笑與諷刺,即使皚皚的大雪也阻止不了他們的好奇,絡(luò)繹不絕的趕往那個簡陋而且風(fēng)雨不避的小屋,去觀摩他們的容顏。
小伙伴們前赴后繼的組隊趕往他家,都用好奇而嬉笑的眼光看著,打鬧著,即使她癡傻的母親嚇唬與恐嚇也阻止不了他們的嘲笑與挑釁。大人們用惡俗的話語嘲諷著,議論著,渲染著,有些甚至謾罵著,只因不想讓她癡傻的母親留在他們村,可無論怎樣也沒能阻止他們婚禮的進(jìn)行。在那個大雪紛飛的下午,他們宴請了全村人去賀新婚,原以為會收到的祝福變成了嘲笑與猜疑,親戚聽說了他們的情況都推辭未到。他們在父母的協(xié)同下一一敬酒,歡喜的神情表現(xiàn)得一覽無余,只因呆呆的他娶了老婆,不會再遭旁人的冷言嘲諷,而飄流失所的她和母親有了簡陋的避風(fēng)所,在那場紛飛的大雪里全村人的見證下他們蹩腳的念著不知所云的誓詞,許下了余生在一起的約定,她呆傻的母親在一旁癡癡的笑著,可沒有人知道她笑的是什么?簡單的婚禮過后,他們過起了轟轟烈烈的生活。在那個小而且戶戶緊挨的村莊,每天都能聽見她婆婆的吼叫聲,她母親的謾罵聲以及她的哭鬧,原本看熱鬧的眾多村民漸漸變得稀少到無,從好奇到厭倦,可他們家的爭吵卻未有一天停止,爭議也隨之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轉(zhuǎn)眼春節(jié)將至,一貧如洗的家中日日食不果腹更別說是過年,婆婆公公以年邁,老公終日四處流蕩,家與他而言只是吃,睡的地方,不到飯點(diǎn)從不露面,她癡呆的母親終日以恐嚇孩童為樂,原本對他們還有憐憫之心的兩個哥哥嫂嫂漸漸也對他們家進(jìn)而遠(yuǎn)之,村民及孩童因她癡傻的母親對他們家避如蛇蝎,逃之不急。然而隨之而來的消息更是讓她們?nèi)蚁萑肟只排c欣喜中,她懷孕了,在這個貧困的家中,那個未知的小生命是一個驚喜而更多的是沉重的負(fù)擔(dān),五個大人尚且衣食不周,他的到來無意中增添了家里的負(fù)擔(dān)與煩惱。公婆日漸愁白了頭,而她的老公和母親只知每日嬉笑與玩耍,無所事事,可憐的她終日忙忙碌碌而無所作為。年關(guān)以至,別人家歡笑的氣氛和她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禱,新的一年會有新的開始,一切都會好起來。
春暖花開,天氣日漸變暖,她的孕肚也隨之漸漸變大,春耕以至,農(nóng)民們都趕著播種,而她家年邁的公婆已無力干重體力活,她老公無所事事終日不見蹤影,她挺著六月的孕肚下地農(nóng)耕,看見的農(nóng)民一片禁然,很多人至此也明白了他們結(jié)合的痛苦與各取所需的無奈,紛紛伸出了援手,他們的生活也隨之變得好起來。金秋十月,隨著秋收的喜悅,她的兒子福全也降臨了人間,瘦小的他出生在了鄉(xiāng)村衛(wèi)生院,那個只有一名老中醫(yī)的地方,看著他健全的身體她嚎啕大哭,隨之歡喜的笑著。第二天便在婆婆的陪同下回到家里,只在家待了三天便急急地趕著秋收的節(jié)奏開始在地里忙碌著,那年他們過了一個無憂而快樂的春節(jié)。
日子一天天過去,福全也開始到了滿地亂跑的年紀(jì),家里的光景一年年漸好,然而好的光景并不長婆婆開始胃痛,有時還伴有惡心嘔吐癥狀,剛開始以為不是什么問題,可隨之病情日漸加劇,有時甚至痛到下不了床,一吃東西就開始嘔吐而且有時還吐血,漸漸到了終日米水不盡的程度,她開始籌錢帶婆婆去縣城看病。到醫(yī)院所有的檢查做完后,醫(yī)生給出的結(jié)果是胃癌晚期,建議住院治療,她僅有的錢也已所剩無幾,看著婆婆煞白的面容她無所適從,婆婆也深知到家里的情況果斷的選擇了放棄治療回家。半年后婆婆嘔吐的血染紅了那場初雪,身體也長眠于冰天雪地中,與世長辭。無所事事的老公仍沒有一絲的變化,整日游手好閑,公公病魔纏身臥病不起,面對一家的生計她起早貪黑也終究無能為力,還要給公公看病,家境漸漸變得勉強(qiáng)糊口都難,生活與她變成了煎熬與折磨。
兩年后的春天,她毅然決然的拋下了四歲的兒子和癡傻的母親離開了那個家,那年她才23歲,從此之后便音信全無,下落不明。她的離開對于那個一無所有家無疑是晴天霹靂,母親每天坐在見門口癡癡地看著路面,傻傻的笑著,黝黑的面孔只能看見一排潔白的牙齒,福全終日在家里哭鬧著,公公臥病不起,全然沒有找她的精力。然而沒過幾日她癡傻的母親開始乞討為生,每次出去乞討二三天回來一次,她破舊的包包里就會像變魔術(shù)一樣變出很多吃的,傻傻的笑著一一的掏在她的小外孫面前看著他吃。旦夕間的家庭變故讓呆呆的二虎子猛然間長大,他趕上了進(jìn)成打工的隊伍,開始當(dāng)起了打工仔,常年不在年,只是不定期的會給家里帶錢,公公只能拖著病重的身體看著年幼的福全,日不付出的家境慢慢好轉(zhuǎn)。漸漸她母親一年中回來的次數(shù)變得屈指可數(shù),人們開始懷疑它是不是找不到回來的路,經(jīng)打聽才知道她還有個大女兒—來弟,嫁給了同村的人,從出嫁后從未曾管過她,她一直呆在遠(yuǎn)離村莊的山上,時常也會回來看看,其余時間過著餓了就乞討,飽著就睡覺的生活。
再一次看見她母親衣衫襤褸的身影,是八年后的盛夏,炎熱的太陽照在大地的每一個角落,人們都穿著輕薄的衣服仍汗流浹背,而她無論何時遇見夏熱冬寒都穿著肥大厚重的破棉襖,包裹著她本就矮小的身體顯得瘦小,肩上背著一個大大的破帆布包,已看不清最初的顏色和樣貌,腳上拖著大碼的鞋子,可以清晰的看見大拇指上劃破地傷口還在滲血,額頭的汗水像朦朧的小雨不停的落下,手里抱著半個西瓜站在三虎子家門口,傻傻的笑著看著敞開的大門卻未踏入,西瓜汁不停的從手指間流著,沖凈了她手上的泥土,蒼蠅不斷的繞著她手里的西瓜打轉(zhuǎn)。
不知她站了多久門里終于出來了人,福全提著水桶從里面走出來,看見門口的她并沒有理會,不認(rèn)識般繼續(xù)向水井邊走去,她立馬笑著把西瓜伸到福全面前,口齒不清的說著:吃-吃-吃。福全看了一眼不高興的大聲說道:“走開,臟死了。”未做片刻停留便提著水桶走了,而她仍不舍得緊緊跟著他,繼續(xù)說著:吃。水井旁邊玩耍的小孩看見她和福全,便打鬧地說道“:福全,你的傻外婆又來看你了,”接著是無止的嬉笑與吵鬧。
福全安靜的走到水井邊打水,單薄的身體即使半桶水也很費(fèi)力的往上提著,她快速的放下手里的西瓜幫福全拉上來,接著又從地上抱起西瓜跟著福全,自始至終福全都沒有回頭,進(jìn)門后緊緊的關(guān)上了大門,而她仍傻傻的站了好久好久。
夜來開黑暗的帷幕,她把西瓜放在門口便晃晃悠悠的向那條寬闊的馬路走去,最終身影淹沒在黑夜里。
沒想到那一眼變成了今世見她的最后一面,聽到她已死的消息心痛的瞬間又覺得解脫。她獨(dú)自一人住在遠(yuǎn)離村莊的麥垛里,在她熟睡的深夜照亮的清油燈點(diǎn)著了草垛,也許她也厭倦了這樣的生活,還是她的沒來得及逃離,當(dāng)附近的人們趕到時草垛已燒的通紅,照亮了沒有月光的深夜,照亮了每個人的心,也照亮了她的短短的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