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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以成殤

十四 親情的距離

未央以成殤 夢影伊 959 2019-04-26 20:35:53

  第一次見到他們父子是2014年的初春,張沫在醫(yī)院上班的第二年。49歲的父親王林山帶著他21歲的兒子王雨澤來到她所上班的醫(yī)院就診,看著與常人無異的王雨澤實則從小就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經(jīng)過全面的檢查后住到了張沫所在的心胸外科,讓醫(yī)生驚訝的是,王雨澤和大多先心病的患者有著很大的差別,從小得知他有心臟病后父母小心翼翼的呵護他,使得他的生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21歲的他175的身高,體重則180,長得白凈而憨厚,沒有任何先心病的癥狀。反觀他父親王林山,49歲的他比同齡人更多的是滄桑與疲憊,個子瘦小而皮膚黝黑,仿佛重擔壓傷了他挺直的肩旁,變得佝僂而彎曲,步伐步履蹣跚。他們辦完手續(xù)后住在了病房,手術(shù)安排在下周一進行。

  手術(shù)很順利,術(shù)后全麻未醒的王雨澤住進了CCU.看著他全身插著的引流管,聽著呼吸機“滴滴滴”的聲音,父親隔著玻璃看著,緊張的額頭全是汗水,不停地順著臉頰流下,打濕了胸前的衣襟。母親也心急如焚的守在監(jiān)護室門口,寸步不離的看著遠處病床上的王雨澤,等待是他的蘇醒。醫(yī)生與護士不停地擠壓著他身上的心包和縱膈的引流管,熟練而快速的做著各項治療與護理,密切監(jiān)護著生命體征及各項檢查指標的變化。

  第二天,王雨澤漸漸由昏迷轉(zhuǎn)為清醒,生命體征和檢查指標都相對平穩(wěn)后,醫(yī)生拔出氣管插管改為面罩和鼻導管交替吸氧。守在在門口從未離開的父親聽到醫(yī)生的談話后激動地流下了淚水,聲音沙啞的連一句完整的話語都無法表達,只能重重的點著頭,激動而用力的握著醫(yī)生的手。在家屬探視時間,他快步的走到兒子床邊,眼含熱淚的看著病床上的兒子,未曾說只言片語,然后默默的退出站在監(jiān)護室門口,眼淚像決堤般流下,他怕別人看見急忙揚起頭雙手捂住嘴巴壓抑著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術(shù)后恢復的很好,當王雨澤可以進流食時,王林山早早便幫他準備好了小米粥,每次不厭其煩的幫他放涼在然后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給他,剛開始他每次還都多少吃點,漸漸王雨澤厭煩的粥的味道,即使餓著他也倔強的不愿張口,每天躺在床上看手機,醫(yī)生無奈的勸阻他讓他間斷的在床邊活動也變成了他最討厭和抵觸的事,他父親剛把他扶到床邊坐下,就開始抱怨他傷口痛,看他父親的眼神也充滿的不滿和討厭,有時他父親為了幫他翻身不小心碰到他,他便會大聲地嚷嚷,言辭犀利的職責他父親,而他父親只是淺淺的微笑著,連一句指責的話都沒,仍然幫他輕輕地拍著背,照顧著他的生活起居。

  可以正常進食時,他的第一餐便要黃記煌的黃燜雞,醫(yī)生和護士告訴他不能吃過于油膩的食物,盡量先以清淡飲食未主,而他倔強的說他就要出黃燜雞,別的他不吃,說完轉(zhuǎn)過身去,醫(yī)生和家人怎么勸說他也置之不理,醫(yī)生無奈只好讓王林山去買,特意交代不要放辣椒。

  這座城市對于一直生活在農(nóng)村的王林山來說無比陌生,即使在醫(yī)院呆了已近多半個月,可他每天除了醫(yī)院就是醫(yī)院門口的飯店。王林山找人問清楚路線后便向外走去,即使他問的很清楚,可走過兩個紅綠燈后仍迷茫在十字路口,看著來往的車輛和密密麻麻的人群。他無奈找人打聽,可聽著他純家鄉(xiāng)話的口音,被問的路人只能無奈的搖頭走開。他只好打電話給王雨澤,接起電話的王雨澤聽到爸爸的詢問,震耳欲聾的聲音回響在安靜的監(jiān)護室“你怎么那么笨,給你說了到十字路口向南走,你找不到不會問人嗎?”然后生氣的掛了電話,嘴里不停地碎碎數(shù)落著他爸的各種不適,值班的郭老師聽見他的罵聲忍無可忍的說了他幾句,讓他安靜點別影響別的病人,他才悻悻的住口,看著別的病人投過來費解的目光,拉著臉接著看著手機。

  王林山再次回到醫(yī)院醫(yī)生3小時后,憨厚的他兩手捧著走進監(jiān)護室,緩緩地笑著問道“雨澤,你說的是不是這個?”49歲的王林山很少來到大城市,即使吃飯也只是簡單的一碗牛肉面便是好,所以對于兒子口中的黃燜雞他也是第一次所見,不知買的對不對。

  “就是這個,你笨死了,這都幾點了你也不看看,你想餓死我,拿來!”王雨澤看見父親手中的打包盒氣急敗壞的吼完,一把拿過飯盒和筷子便吃起來,王林山即便被兒子吼了仍好脾氣的笑著說你慢點吃,別噎著,走到旁邊把水杯遞給了王雨澤,默默的站在一邊看著,王雨澤也只顧著自己吃著,自始至終沒有問王林山吃了沒。等他吃飽后還剩了點,他告訴爸爸留著他明天早上吃,王林山說:好!便收拾好拿回病房。自己坐在監(jiān)護室門口啃著饅頭,手術(shù)費和住院費雖然都有報銷和國家扶貧,可即使住院期間的日常開銷也是一筆不小的費用。

  王雨澤在監(jiān)護室住了一周,他父親便沒日沒夜的在監(jiān)護室門口守了一周,他變得越發(fā)憔悴,黝黑的臉上雙眼無神的盯著監(jiān)護室的門口。

  王雨澤轉(zhuǎn)入病人后,時??匆娝萑醯纳眢w攙扶著王雨澤在樓道里活動,而王雨澤手里卻拿著手機不停地看著。有時去交班或查房,便聽見他對王林山大聲地指責和謾罵,醫(yī)生和護士勸過他幾次后無果便不再理會,每次他父親只是淺淺的笑著對他從未有任何指責。近一個月,直到王雨澤出院,他父親一直無怨的守著他,照顧著他的一切生活。他恢復的一如剛來時一樣,而他父親卻瘦如皮包骨,原本佝僂的背變得更加彎曲。

  兩年后再次見到王林山和王雨澤是在心內(nèi)科,王林山躺在平車上,面色晦暗;口唇發(fā)紫;雙手緊緊地捂著胸口,不停地喊著“疼”。王雨澤站在平車旁邊面無表情的看著手機,心內(nèi)科醫(yī)生快速做完相關(guān)檢查后,準備緊急做CAG+PCI手術(shù),在需要家屬簽字時,王雨澤卻嫌手術(shù)費太高而拒絕簽字,冷漠的站在一旁,最后還是他姐姐及時趕到簽了手術(shù)同意書。王林山術(shù)后需要臥床休息,只能在床上大小便,每次王雨澤便很不耐煩的將尿壺遞給父親后便轉(zhuǎn)身離開,嫌棄的話語從未有間斷過,到飯點后遲遲不見蹤影,姍姍來遲后放下飯邊走,王林山總是微微的笑著,詢問著他,他未有只言片語的關(guān)心也問候,仿佛像送外賣一樣,連陌生的相互問候都沒有。直道王林山出院也沒看到王雨澤未來接。

  同樣是最親的人,同樣是親情,父母對子女包容從未有過限制和改變,他們把最好的都想給自己的孩子,無怨無悔。而面對自己的父母有多少人能夠做到無怨的付出和包容。

  都說,醫(yī)院是最能考驗人性的地方,每天看著分分離離的人,有多少人經(jīng)得起離別的痛苦和失去的永別,可又有多少人在金錢和親情之間搖擺不定,換來永世的訣別。久病床前的孝子,又有幾人能抗住壓力撐到最后。

  一別兩寬,各生歡喜的是:愛情;

  而一別兩寬,念念不忘的是: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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