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前,她給家里打了個電話。
電話打通之后,是張嬸接的電話。
“是莫雪啊?!?p> “嗯,她,還好嗎?”
張嬸知道莫雪口中的那個“她”是誰,莫雪性子冷,向來沒什么朋友,能交到這么一個朋友,實屬不易。
只是那孩子命太苦,年紀(jì)輕輕就得了抑郁癥,能遇到莫雪,大概是她的幸運。
張嬸清了清嗓子,不動聲色地隱藏起自己的情緒。
“好著呢,今天上午張醫(yī)生又過來看了一下,她說你小徒弟沒什么大礙了,傷口愈合的也挺好,她應(yīng)該很快就能醒了?!?p> 莫雪在心里嘆了口氣。
但愿如此吧。
“嗯,知道了,謝謝您?!?p> “沒事?!?p> 晚上的訓(xùn)練結(jié)束之后,莫雪背起了包,準(zhǔn)備回家。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隊員們要去她家看葉纖歌,季寒霄也沒有要告訴她的意思。
“隊長,我先回去了?!?p> “嗯,去吧?!?p> 到家之后,莫雪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推開門,慢慢地在葉纖歌的床沿上坐下來。
她的語氣很輕柔,像是怕吵醒她,又像是怕她不醒。
“小鴿子,師傅回來了?!?p> 床上的人似乎是一點兒都沒聽到,仍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氧氣瓶已經(jīng)撤了,只剩下均勻的呼吸聲,表明她還活著。
莫雪伸出手,撫上了葉纖歌的臉。
她的面色還是那樣蒼白,白得像天使,卻不像天使那樣有鮮活的生命力。
她一邊給葉纖歌擦著手,一邊嘗試著喚醒她。
“小鴿子,我知道你飛累了,想多休息一會兒,但是休息夠了,就得醒了?!?p> “你現(xiàn)在在燕城,沒有人會指責(zé)你做得不好,沒有人會拿你跟別人比較,沒有人會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你要是就這么睡過去了,誰幫你繼續(xù)寫小說啊?”
“還有那些曾經(jīng)排擠過你的人呢?你得讓她們高攀不起。”
“小鴿子,我想你了?!?p> 莫雪還從來沒對誰這么有耐心過,一向不善言辭的她,第一次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把一個人喚醒。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她有些想哭。
她懷念以前那個單純善良的葉纖歌,樂觀開朗的葉纖歌,而不是現(xiàn)在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葉纖歌。
她只想她醒過來,只要醒過來就好了。
可是,她沒有。
她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沒有一點兒血色。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葉纖歌的手動了動。
莫雪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手里。
笑了笑,不知是苦笑還是開心的笑。
她知道,即使是植物人,在昏迷不醒的狀態(tài)下,手指和眼睫毛偶爾都會不自主地動一動。
那并不意味著她會醒。
可她還是不愿放棄,握著她的手,一直陪伴到深夜。
最后她實在是支撐不住,握著葉纖歌的手,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過了幾個小時,葉纖歌突然感覺到,那些困擾她的聲音正在漸漸散去。
“人家都是A,就你得了個B,天天往家長群里發(fā),你也不嫌丟人……”
“一百分的試卷,人家都靠八九十分,就你考了個六十分……”
“我當(dāng)初要是知道你是這個樣子,就不會花那么多錢送你來惠連……”
她的心,突然變得很平靜。
她感覺自己變得很輕,像漂浮在平靜的海面上,隨著海波輕輕蕩漾。
她這是,到天堂了嗎?
原來,天堂里,是如此寧靜。
當(dāng)一切都歸于平靜,她也都釋然了。
死,真的能帶給人解脫。
慢慢地,她嘗試著睜開闔上許久的眼。
有些恍惚,手背上傳來的那一片溫?zé)崽嵝阉€活著。
她艱難地轉(zhuǎn)動了頭部,看著熟睡中的莫雪。
師傅……
謝謝你,再次救了我……
第二天早上,隊員們來莫家的時候,莫雪還沒醒。
張嬸笑著迎他們進門,似乎很是高興。
“莫先生今天應(yīng)該不會回來,你們也不用那么拘謹,就當(dāng)這兒是自己家?!?p> “阿姨,我們是來看小莫雪的徒弟的。”
她本來還以為隊員們不知道葉纖歌的事,沒想到……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是來玩的。我?guī)銈內(nèi)ァ!?p> 這樣也好,說不定那孩子還能早點兒醒。
一推開門,所有人都愣住了。
葉纖歌緩緩地把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示意他們安靜。
雖然這個動作很平常,可其他人都覺得她用了一個世紀(jì)才完成。
季寒霄沖她笑了笑,找張嬸要了條毯子,動作輕柔地搭在莫雪身上。
葉纖歌伸出一根大拇指,用手語比了一個謝謝。
她現(xiàn)在還很虛弱,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病態(tài)。
張嬸率先退出了房間,順手輕輕地帶上門。
“要不你們先下去吃點兒東西吧,水果啥的都有,想喝什么我給你們倒?!?p> “嗯,謝謝張嬸?!?p> 其他隊員都下樓之后,季寒霄還留在樓道那里。
“張嬸,她小徒弟什么時候醒的?”
“應(yīng)該是昨天夜里,自從來家里之后,她就一直都沒醒,小雪每天都陪著她,有的時候跟她說說話,有的時候就那么坐在那里,什么話也不說,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
季寒霄感覺到心有些疼。
“醫(yī)生怎么說?”
“葉小姐現(xiàn)在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基本上沒有什么大礙,但是還需要靜養(yǎng)?!?p> “那就好?!?p> “其實我挺心疼這兩個孩子,一個是我看著長大的,從小性子就冷,干什么都是自己一個人,后來有了你們,才稍微好一點兒。另一個呢,才17就得了抑郁癥,這幸好是被救回來了,要是她真的去世了,小雪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朋友了。”
葉辰夕站在樓底,朝樓上望去。
他還從沒見過,蜷縮成一團的莫雪。
她就那么蜷成一團,趴在葉纖歌的床邊,握著她的手,一直一直……
小徒弟,對她來說很重要吧。
良久,莫雪終于醒了。
葉纖歌有些艱難地擠出一個笑臉給她看。
她再也忍不住,伏在她的肩頭,抱住了葉纖歌。
“對不起,小鴿子,我來晚了?!?p> 葉纖歌拍了拍她的背,有氣無力地在她耳邊輕聲細語。
“沒事的,我這不活的好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