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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山箓

第三十五回 吳小四當(dāng)關(guān) 金大媽破陣

平山箓 不會寫詩的貓 6973 2020-07-20 08:27:27

  話說文忠那塊“隱”字木牌失而復(fù)得,一俟小安離去,當(dāng)下就借那木牌神通,使了個隱身之法,正是斜陽照無影,清風(fēng)拂有形,法隱虛還實,道彰假似真。

  文忠得了這仙法庇護,初時還有些拘謹(jǐn),貼著墻邊小心挪出巷子,見無人注意,膽子才大了些,不過依然背靠墻壁,生怕不小心撞著行人。

  他堪堪蹭到門口,還未探頭窺視,一個身影便從前面一閃而過,險些與他撞個滿懷,嚇得他連忙按住胸口,氣不敢出。待他定睛看去,原來剛才閃過那人便是那個假道士,此時正袍袖鼓風(fēng),大步流星而去。

  文忠本欲追趕,不料背后咫尺之遙,忽聞一人說道:“東家,這牛鼻子好生奇怪,說要請些法器,也不要木劍羅盤,卻弄了好些念珠木魚之類,這是打算佛道雙修嗎?哈哈,實在有趣。”

  這一句險些嚇了文忠一跌,他心道:“原來是小安店里的伙計,幸好我現(xiàn)在隱身,他看不到我。只是他這般嘲笑客人,孫叔叔定然不喜?!?p>  果然店內(nèi)立時有人斥責(zé)道:“阿福,休得胡言,林道長乃是世外高人,行事自然高深莫測,哪輪得到你來說嘴。快進來把活計做了,別杵在門前礙眼。”

  那伙計聞言悻悻而回,文忠也怕跟丟道人,快步趕去,不過這回那道人不再走走停停,只管邁開步子行路,文忠一則身矮腿短,二則要顧忌行人,即便傾盡全力,也只是遠遠吊著。眼看那道人身影越來越小,文忠咬了咬牙,冒著撞到行人的風(fēng)險,全力奔跑起來。

  只“見”他丟開步子,屈身疾行,時而側(cè)身向人群縫隙一鉆而入,時而旋踵自行人面前急轉(zhuǎn)而過,每于無路可走處柳暗花明,總在陷入重圍時絕處逢生,看似驚險萬分,實則游刃有余,顯然并非臨陣磨槍,早便精于此道。

  原來文忠自一年前得了這木牌,時常隱身街市,于人來人往間騰挪閃避,只覺無拘無束,其樂無窮,加上他本就身形瘦小,漸漸練就了穿街過市葉不沾身的本領(lǐng),只是他性格謹(jǐn)慎,不喜弄險,故而從未如今日這般全力施為,未曾想一經(jīng)施展,竟有如蛟龍入海,鷹隼沖天,將長久以來胸中長郁結(jié)之氣也一掃而空。

  他初時只為追上那道人才行險一試,現(xiàn)下離目標(biāo)越來越近,心中忽然又生出些不舍,只盼道人再多走一刻,好讓他盡情體驗這般自由自在的感覺。只是似他這般拔足飛奔,最忌心生雜念,這么稍一分神,立時腳下拌蒜,向前撲倒。

  也是他運氣欠佳,此刻正有一婦人推著童車而過,橫在當(dāng)中,那車中嬰孩白胖粉嫩,嬌小幼弱,一旦撞上,豈能無事?

  文忠眼看那嬰孩愈來愈近,連瞳孔毛發(fā)都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大急,可他身在半空,無處借力,那婦人又看不到他,不知避讓,無奈之下,他只得兩眼一閉,心中不斷默念“撞不到撞不到”,祈禱老天保佑,或有奇跡發(fā)生。

  抑或是他心誠所致,文忠忽覺身子一輕,剎那間有如騰云駕霧,也沒碰上什么東西,便直接滾倒在地。他顧不得身上疼痛,翻身起來看時,卻見那童車一點不損,嬰孩分毫未傷,那推車的婦人正指著他罵道:“你這廝哪里鉆出來的,大白天趕著投胎怎地,若是嚇著俺家寶寶,你賠得起嗎!”

  文忠這才發(fā)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然解了隱身法,連忙起身對著婦人躬身致歉,幸好那婦人見自家寶貝安然無事,方才作罷,罵罵咧咧推著童車而去。

  這一番耽擱,自然費了不少功夫,文忠不待婦人走遠,就去尋那道人蹤影,只是他環(huán)視四周,并未看到那一襲道袍裝束,卻見不遠處一扇緊閉的大門之前,群聚著數(shù)十人,鬧鬧哄哄,也不知搞些什么名堂,那大門上掛著碩大匾額,上書“龍街公園”四個大字,大門兩側(cè)各有紅墻護著,綿延而出,圍起一座方圓數(shù)里的園子,墻頭花紅柳綠,園內(nèi)樹高葉密,好個去處,正是羅裙遮不住,春色滿衽出。

  文忠心道:“方才只顧追人,不意到了龍街公園,如今街上全無那道人蹤跡,莫非是進了園子?”

  他一念至此,當(dāng)下便拍拍身上塵土,整束衣裝,趁著無人注意,再以木牌神通隱去身形,小心向大門前摸去,未至門前,便聽見人群中傳出爭執(zhí)之聲,只聽當(dāng)中一人拖著尖利的嗓音罵道:“奶奶的,一群窮逼,買不起門票便滾回自家耍去,一個個的都擠在門口聒噪,是要造反嗎?”

  不等他話音落地,人群中便有一人高聲還罵:“我呸!吳老四,你莫要用造反的名頭唬人,老子我不是嚇大的,你空口白話的就想從街坊手里訛錢,沒門兒!我告訴你,你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就甭想走了?!?p>  文忠聽到這里也是一愣,心中暗道:“這龍街公園一向免費出入,怎么幾日不來,倒收起錢了?!?p>  他繞開人群移至門前,只見門前攔著三人,正與人群對峙,當(dāng)中一人,頭戴儒巾,手持折扇,乃是一名白衣秀士,左右兩名大漢,各執(zhí)棍棒護持。

  那白衣秀士姓吳名斌,因家中排行第四,人稱吳老四。這人不學(xué)無術(shù),卻愛作儒生打扮,偶爾還會去墨香飯齋和余友仁“探討”儒學(xué),故而文忠倒也認(rèn)得。

  只聽那吳斌喝道:“楊禿子,你算什么東西,憑你也敢在爺爺面前拿大,這半個吳州城都是我吳家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如今我大齊全國上下,都在講那什么……那什么經(jīng)濟效益,爺爺收個公園門票,關(guān)你這撿破爛的孫子屁事?”

  文忠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人群前站定一個瘦小漢子,身著污濁油膩的背心短褲,腳上夾著兩只泥濘草鞋,腦袋光溜溜寸草不生,正是本地收廢品的楊禿子。

  只見他對著地面啐了口濃痰,鄙夷道:“撿破爛咋了?撿破爛也好過你那勾當(dāng),你不過仗著姓吳,認(rèn)了個干爹做主子,算個屁吳家人,不過是吳家的一條狗,老子就是看不慣你狗仗人勢,街坊不敢說的話,老子替他們說了?!?p>  此話一出,人群中頓起一陣哄笑。吳老四白凈的面皮上紅一陣青一陣,過了好一會才咬牙道:“楊禿子,少他娘擱這兒放為民請命的臭屁,誰不知道你私自在公園里搭了個窩棚,咋了?回不了你那狗窩,急眼了吧?”

  果然那楊禿子一聽此話,臉色頓時大變,吳斌見狀甚是得意,冷笑道:“官府有令,吳州城內(nèi),但有違章搭建,月底前一概拆除,本大爺宅心仁厚,本來還想等你自個兒搬走,想不到你倒急著跳出來,好好好,今天不砸了你那狗窩,老子就不姓吳!”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邊可算撕破了面皮,吳斌和楊禿子即時拉開罵戰(zhàn),雙方女性親友外加上下十八代祖宗,隔空好一場殺!有詩為證,詩曰:

  草頭將帥爭王霸,俱挽彎弓就大雕。

  你死我活逐牝鹿,槍來炮往逞雄豪。

  馬嘶狗吠雞豬叫,妹泣娘哭姥奶號。

  碧血成河夸父飲,何須羿射助唐堯。

  幸好楊禿子懼怕吳斌身后兩個保鏢,吳斌也忌憚對面人多,雙方心照不宣,各作“君子”之爭,一時間倒是還沒打起來的跡象。

  文忠自然沒心思聽二人攀親,只是在人群中查找那道人的身影,但見這數(shù)十號人,多半為附近過來晨練的老頭老太,也有純粹跑來看熱鬧的閑漢主婦,個個嘻嘻哈哈,時時幫腔叫好,好似看那節(jié)慶社戲,只欠幾個賣瓜子花生的小販。

  他一一分辨諸人,猛然見人群中露出一角青布,心中不由一緊。再定睛細(xì)看,這才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原來那道人此刻也混于眾人中間,負(fù)手而立,冷眼旁觀。

  先前文忠一直在他背后遠遠跟著,看不真切,此時才發(fā)覺這道人相貌堂堂,儀表不凡,確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氣度,在一眾凡夫俗子中顯得鶴立雞群,若非周圍實在人多,文忠一眼便可找到。只是這般人物,現(xiàn)下也跟著一幫子鄉(xiāng)民圍觀兩個潑皮互噴,卻又透著些怪誕。

  文忠沒空多想,選了個靠近大門處的墻腳站好,雙眼牢牢釘住那一抹青色,心想?yún)潜蠛蜅疃d子早晚都會吵完,只待人群散去,憑著自己這遁形的神通,定然不能叫這道人再有機會走脫。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這邊方才立定,大門上的一扇小門忽得開了,從里面閃出個人來,一身紅衣紅裙,好似個氣球一般,不是那金里正又是何人?

  想那金大媽是何等樣人,出來見這陣仗,鳳目一瞪,蛙口一張,但聽一聲獅吼:“全都給老娘住口!”

  這一吼雷霆萬鈞,剎那間壓下了吳老四和楊禿子的污言穢語,二人好似得了圣旨,頓時住嘴,文忠在一旁離得近了,更是嚇了一個哆嗦,不覺向后退了兩步。

  楊禿子身后那幾十號人,方才還興高采烈,這時也是噤若寒蟬,間或響起一兩聲咳嗽,也是壓得幾不可聞。

  金大媽眉頭一皺,雙手叉腰,掃視一遍在場眾人,虎著臉緩緩道:“哼,本里正在園內(nèi)主持相親大會,為我大齊增口添丁的國策費勁心思,結(jié)果在里面等了半晌也沒等來幾個正主,我還在里面納悶?zāi)?,是不是通知的時候講錯了時辰,出來一看,卻原來是你們這幾個吃閑飯的堵住大門弄嘴,怎么?唱大戲呢?那么愛唱戲,要不要大媽我給上頭寫封薦書,送你們?nèi)コ抢锏慕谭怀獋€夠?。俊?p>  那教坊是什么去處,眾人自然門清,真去了那里,就算是入了賤籍,要脫身可就不易了,雖然金大媽未必有這能耐,多半只是嚇唬一下,可她做了這么些年里正,誰知道她跟上頭有什么關(guān)系,萬一得罪了她,沒事找茬發(fā)幾雙小鞋穿,也夠喝一壺了。

  吳斌咽了一下口水,收了手中折扇,上前拱手賠笑道:“金大媽,您老消消氣,這不楊禿子在這兒聚眾鬧事嘛,小生我好意規(guī)勸他,他居然還罵我,您說氣不氣人?!?p>  楊禿子聞言怒道:“吳老四!你這廝惡人先告狀,明明是你要賣公園門票,才把門堵了,卻賴在我頭上,還要不要臉!”

  吳斌攔在金大媽身前,用扇柄指著楊禿子斥道:“住口!金里正面前,哪有你個垃圾佬說話的份兒?”

  金大媽一把推開吳斌,睨視他道:“小四,當(dāng)你大媽是啞巴怎的?我掌事的時候你小子還尿床呢,用得著你替我說話?”

  吳斌見金大媽臉色不善,這才干笑了幾聲,退到一邊,偷偷對著楊禿子瞪了一眼。

  楊禿子見對頭吃癟,心中大喜,面上卻作憤然色,亦至金大媽近前,略一抱拳道:“金大媽您來的正好,您給評評這理,這龍街公園本是官府所設(shè),向來不收門票,免費出入,他吳老四算哪根蔥,憑什么攔在門口收錢,這還有沒有王法?”

  楊禿子身后人群中,也多有人出聲附和。

  金大媽回頭瞥了眼吳斌,見他在那里一邊輕搖折扇,一邊撣著袖子上的灰塵,看也不看這邊一眼,顯得有恃無恐,她又轉(zhuǎn)過來看了看楊禿子,隨即冷哼一聲道:“楊寶,大媽我是老龍巷的里正,可不是這興龍港的管事,這龍街公園收不收錢,你要是找到我頭上,那叫進錯了廟,燒錯了香?!?p>  那楊寶一聽急忙道:“金里正,話不是這么說啊,您在老龍巷辦事一向公平,街坊敬佩得很,鄉(xiāng)衙里也都承您的人情,只要您發(fā)一句話……”

  “好了好了,”金大媽打斷他道:“大媽趕著辦事,我跟你明說,只要他小四沒礙著我,這事兒我就管不著?!?p>  她說完就向人群走去,楊寶欲再申辯,早被金大媽圓滾滾的身軀擠到一旁,另一邊吳斌也是嘿嘿冷笑。

  只見金大媽二話不說,分開眾人,肥厚的手臂向前一抓,從人堆里頭揪出個人來,這一揪不要緊,直嚇得旁觀的文忠心都要跳出來了,原來金大媽抓的不是別人,正是文忠跟了一路的那個假道士。

  文忠心中大急:“金大媽眼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那人偽裝,可那賊人功夫了得,若是此時暴起,金大媽就是有十條命都不夠送啊?!?p>  他正猶豫是否該上前相助,那邊金大媽卻抓著那人右臂道:“木半仙,你小子倒是清閑啊,有空在這看熱鬧,沒空來我這相親?”

  “半仙”微微蹙眉,也不知施了什么法子,不知不覺間右臂就掙脫了金大媽的“鳳爪”,雙掌合十道:“這位施主,想必是認(rèn)錯人了,小僧法號道生,不是什么木半仙?!?p>  周圍眾人聽了,先是一片沉寂,接著就發(fā)出一片哄笑,惹得另一邊還在悶聲斗氣吳斌和楊寶,都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文忠更覺奇怪,按說這賊人費盡心思扮成個道士,怎么讓金大媽一抓,就又改扮和尚了呢?怕不是真的有瘋病吧。

  金大媽這回在大庭廣眾下失了面子,勃然大怒,一把攥住道生衣領(lǐng)就往公園門口拖拽,可任憑她怎么使力,道生卻紋絲不動,氣得她高聲大罵:“你這假正經(jīng)的死牛鼻子,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你不想相親就直說,跟大媽這兒玩裝瘋賣傻那套,不做道士做和尚,虧你想的出!”

  可惜不管金大媽如何辱罵拉扯,那道生卻只是低頭合掌,默然不語,這番景象可比吵架斗嘴有趣多了,龍街公園門前的空氣一時又歡快起來。

  金大媽無法可想,索性把手一丟,指著道生鼻子道:“好你個木半仙,大媽就問你一句話,你今天到底進不進這龍街公園?”

  眾人此時都在看笑話,幾個膽大的便起哄道:“木半仙,木方丈,進去罷,說不定見了那秦寡婦,當(dāng)場就還俗了呢?”

  那秦寡婦是遠近聞名的美人,今日也被金大媽拉來相親,在場不少閑漢也是慕名而來,這些人本就舍不得花錢進園子,現(xiàn)下有免費大戲觀賞,正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最好用這話擠兌住木半仙,好多看會白戲。

  不料那道生沉吟半晌,忽然開口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園子小僧今日定是要進的。”

  這一答出人意料,眾人頓時安靜下來,不知這道人前言不搭后語,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金大媽聽了這話也是一愣,緊接著眼珠一轉(zhuǎn),伸手在道生腦門上一拍,轉(zhuǎn)嗔為喜,咯咯笑道:“你個臭小子,不就是心痛幾個門票錢嘛,還給演上了,大媽知道你要養(yǎng)侄子,手頭不寬裕,這次特意找了幾個家境不錯的閨女,你別怕,跟大媽進去就是了,包你滿意。”

  “不,不是……”

  道生還要解釋,又被金大媽拉著手往公園里拽,不過這次他倒沒有抗拒,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就隨著金大媽邁開了步子。

  二人在數(shù)十道目光照射下,一前一后行至那扇小門前,剛要入內(nèi),本來作壁上觀的吳斌忽然跳了出來,攔在金大媽身前。

  金大媽有些不悅道:“小四,你攔在門口,莫非是要收大媽的門票錢?”

  吳斌臉上堆起幾分笑意,作揖道:“金大媽,您可冤枉小生了,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收您的錢呀。不過這位林道長嘛……嘿嘿,嘿嘿?!?p>  金大媽板著臉上下打量了吳斌一番,見他并無退意,轉(zhuǎn)而展顏微笑道:“說得也是,大家都是為公家當(dāng)差,總該互相行個方便?!?p>  “正是如此,多謝金里正體諒?!眳潜蟠笙玻詾榻鸫髬屢彦X墊上,連忙伸手出來討要道:“這門票每人十個銅錢,童叟無欺?!?p>  金大媽點點頭,也不答話,回頭對那些還在竊竊私語的圍觀群眾高聲道:“各位鄉(xiāng)親,今日本里正在龍街公園內(nèi)舉行相親大會,來的男男女女多是些悶葫蘆,半天捶不出個屁來那種,大媽我勢單力孤,正缺幾個替他們加油助威的,諸位有愿意幫忙的,都跟我進去吧,這次算是公差,剛才小四說了,給大家行個方便,不收門票錢啦!”

  此話一出,人群頓時像炸了鍋一般,只聽得“愿去”之聲此起彼伏,一波人鬧哄哄地便涌向大門。

  吳斌只覺得腦袋里哄得一下,一時間有些轉(zhuǎn)不過彎兒來,一只討錢的手懸在半空,不上不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覺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待他回過神來,早有數(shù)人從開著的小門魚貫而入,他急回身向隨行的兩個保鏢罵道:“你倆傻站著做甚?還不快去攔人!”

  那兩名大漢剛擎起長棍,還未動身,就聽見金大媽一聲怒吼:“阿大阿二,你們有種動一下試試?”

  別看這阿大阿二身形高大,被這短胖的老娘們一吼,剎那間就似憑空矮了半截,渾身僵硬,動彈不得了。

  吳斌見狀厲聲道:“我叫你們攔人!你們聾了嗎!”

  阿大阿二看了看金大媽,又看了看吳斌,都是一臉苦笑,動卻是不動的。

  “媽的,兩個廢物!”吳斌哏哏道,他眼看進門的人越來越多,終于忍不住向金大媽發(fā)難:“金里正,你為何挑撥刁民逃票。”

  金大媽故作驚訝道:“小四,你方才說得明明白白,要給大家行個方便,怎么這會兒又反悔了嗎?這般言而無信,可非君子所為。”

  吳斌將手中折扇一捏:“我何曾說過這話?”

  金大媽慢條斯理道:“我適才說大家都是為公家辦事,需得互相行個方便,你說正是如此,這可不是大媽瞎編的吧?”

  她說完對著正在一旁哂笑的楊寶道:“楊寶,你離得近,與我做個人證,小四他有沒有說過這話?”

  楊寶正色道:“金里正說得是,他吳老四要是沒說過那話,叫我立時死于槍炮之下。”

  吳斌見金大媽和楊禿子二人一唱一和,肺都快氣炸了,咬牙切齒道:“金里正,你那番說辭,任誰聽來都是要給我行個方便才對吧,這般借題發(fā)揮,壞我好事,到底有何居心?”

  “沒什么居心?!?p>  “金鳳兒,你少裝蒜,我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鄉(xiāng)巴佬,你仗著上頭有人罩著,跟我耍無賴,莫非真以為我吳斌上頭就沒人嗎?”

  金大媽理了理鬢邊花發(fā),不慌不忙道:“我說小四啊,你是不是糊涂了?”

  “我糊涂什么?!”

  “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

  “好啊,那大媽好好教教你?!?p>  吳斌只是冷笑。

  金大媽扶了扶頭上玉簪,緩緩問道:“這收門票的主意是你想出來的嗎?”

  “吳某不敢居功?!?p>  “也是,不過是不是你想的都不差,最后你總要墊刀頭的。”

  “呵呵,莫非金里正以為幾句話就能嚇住我?”

  “怎么,不信?”

  “危言聳聽。”

  “我問你,這龍街公園立園百年,可曾賣過門票?”

  吳斌默然。

  “昔年高祖親征南下,勢如破竹,到了吳家蕩這里,你吳家先祖深明大義,不僅出資勞軍犒師,還獻了這祖?zhèn)鞯耐畧@,以為高祖行在,不過高祖行軍在外,一向與士兵同吃同住,又不愿拂了吳祖好意,便聽了長公主諫言,將此處設(shè)為公園,以彰吳祖義舉?!?p>  吳斌對天拱手道:“此事刻于園內(nèi)石碑之上,我吳氏宗族上下,縱然三歲小孩也都曉得,何須你來教我?!?p>  “我呸,你曉得個屁!你用你那膿包腦瓜好好琢磨琢磨,如今為了裁撤低效經(jīng)營單位,要拆多少民屋?平多少店鋪?咱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憋了多少怨氣沒處發(fā)泄?你小子的臉再大,還大得過高祖皇帝一個指甲蓋兒嗎?當(dāng)年為什么不收錢?現(xiàn)今為什么讓你這么個玩意兒來收錢?出了事誰愿保你?誰敢保你?吳小四啊吳小四,你半條腿都進鬼門關(guān)了,還有膽跟老娘耍橫,你他娘的知道死字怎么寫嗎?”

  金大媽連珠炮一般的詰問,打得吳斌額頭汗珠涔涔,面色鐵青,上下兩排牙齒緊緊咬合,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好了,大媽我言盡于此,你小子自求多福吧?!?p>  金大媽對一旁看戲的楊寶招了招手,拉著身后的“半仙”,都從小門進了公園。

  原本隱身躲在門旁的文忠,雖對金大媽話中深意不甚明了,那吳老四吃了大虧卻是看得明明白白,他只覺心中暢快,對著吳斌做個鬼臉,也跟著金大媽幾個去了。

  此刻門前空空蕩蕩,只余下吳斌和他兩個保鏢,一動不動,好似三尊泥像。但聞“啪”地一聲脆響,卻是吳斌手中折扇,被硬生生拗成兩節(jié)。

  正是:

  功名如山刀作徑,無盔無甲且慢行。

  未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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