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父親的眼淚
街上的夜色很美,從來都沒有這樣美過。清風徐來,搖曳著身上的飄逸的衣襟,輕撫著手臂與腿,撫慰著人心。
我好留戀這夜色,氣溫剛好,就是有可惡的蚊子常來掃興。
安靜的時候,我便大肆的享受著這讓人舒心的夜景。
“小伙子,你回去吧。早點回家,別總在外面了,不安全,省得讓家里大人著急了!”父親突然走向相隨的同仁,并將在餐廳里打包好的飯菜放到他手里,又從口袋里的錢幣中抽出了一張,塞到了同仁的手里,那顏色艷的我和小杰眼里有些發(fā)紅。
同仁當然是推阻著不肯收下,一臉激動和歉意的看著我們仨。
最后到底還是沒有收下,我心里長舒了口氣。
接著,爸爸回頭說道:“默默,小杰我們今晚住店,明天啟程回家!”
“姑父,我們……”爸爸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打住,小杰張口停滯在空氣中,同時滿臉驚詫的還有相隨的同仁。
“小杰,前些天去你爸那邊,你爸最近好像有點不太好,瘦了!”
心里突然有點堵得慌。
我看著小杰低沉的頭,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天色已晚,本來要帶爸爸回寢室休息的,可僵持半天未果,相隨的同仁也只能無奈回家。
在這靜謐的夜里,同仁回去一定會將爸爸的情況詳細的說給寢室主任聽,而且這個時候,他們應該是擺起龍門陣在商討著對策。
而賓館里,席夢思床上,我整個人陷在潔白的柔軟里。那種隔空將身體架起來的感覺真好。
與地面隔開了差不多一米多的距離,沒有來自地表蒸蒸騰出的陣陣寒氣,也不會因為翻身而擠壓了同伴的被子而遭嫌棄,更不會被角落里的多足的異類擔心進犯領(lǐng)土而遭受攻擊……
這床上的感覺似乎更踏實些。
活了二十多年,突然第一次感慨睡眠是如此神圣,不可輕視。床又作為人類睡眠承載物是多么不可缺少,缺了又與動物席地而臥有何區(qū)別!
靜靜的躺在這溫床上,我突然好留戀這踏實的安逸的感覺。
那一瞬間,感覺真好。
可短暫的美好反而讓人有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總擔心天一亮,便會失去。還得面對那令人糾結(jié)又難以抉擇的心痛。
一想到這,便睡意全無。
我實在沒發(fā)去猜想這靜謐的夜里,隔壁,兩人各懷其事的男人會開啟什么樣的話題。
嗡嗡——
手機里冒出了一條訊息,小杰的。我看著那條長長的訊息,突然有種墜入深淵的感覺。
……
朦朧中聽到了敲門聲,我睜開惺忪的雙眼,應了一聲,穿起衣服起身去開了門。屋里還籠著暗色。
爸爸走進房間,嗖一聲,拉開簾子,一束很強的光光刺入雙眼,晃得睜不開,條件反射的拿手去擋了一下。
在黑暗里呆久了還真有些不太適應這光和亮!
房間里沉默了片刻,接著爸爸說,“丫頭,睡好了嗎?今天和爸爸回去,然后咱們在討論你回學校的事情?!?p> 爸爸話音落下許久,我都是沒有考慮好怎么去開口和他解釋的。只能呆若木雞杵在原地表達著自己心中想法!
心像是在被放在一個天平上,稱量著哪頭輕重,稍有偏差,便要被切一塊來進行著多退少補。
親情和欲望實在是讓人難以抉擇。
我看著小杰不甘的眼神乘著爸爸的不注意瞥來,那長長的訊息,聽不完的白板課,吃不盡的白米飯,永遠不敢奢求原諒的親情……排山倒海的壓來。
我揪著手中的衣袖,慢吞吞的告訴爸爸,“爸爸,你不敢奢求你們的原諒,你就讓我固執(zhí)一回吧!”
“默默,你……”一瞬間感覺有種危險壓迫在頭頂,心底也騰起一陣涼氣,頓時毛骨悚然。
我不敢正視父親,只是低下頭用躲閃的目光瞥父親一眼,他抬起的手僵滯在半空沒有落下來,而我早被嚇得哆嗦。
父親從來都沒有落在我身上一根指頭。而如今,也還是沒有。
喉嚨有些梗住,眼皮剎那覺得千斤重量,往下一沉,淚倏然而落。
我不敢看爸爸的臉,只是將頭沉到了胸口,屋子里一片寂靜,我好像能聽到爸爸一聲聲長長的嘆息和我那狗心狗肺的五脹六腑不知羞恥的運轉(zhuǎn)!
良久。
“孩子們,爸爸就問你們一句,是不是就算今天我把你們強行帶回去,你們還是會像小波一樣再逃回來?對不對!”
頭依舊杵得很低!
“孩子們,我還是那句話,即使你們就是去掃馬路,爸爸都以你為榮,可你們偏偏干這投機取巧的事還不知悔改…你是爸爸的心頭肉,爸爸不舍得,可有時候現(xiàn)實的耳光抽的人更狠更疼!”
他將頭偏向了小杰,那老臉縱橫上突然落下來晶瑩的液體,在我淚眼中折射,光線來回,刺痛著我們雙眼!接著又說,“有些跟頭啊,非得你們自己摘了才知道疼,才知道悔…”
話音快落,那老繭布滿的手抬起來朝我們揮了揮,轉(zhuǎn)身往門外走。
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里瞬間奔潰!
父親走了,弓著背,看不太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一個人走在前面,而我們則默不作聲,亦步亦趨的跟著到車站。
一路上,三人都未有任何語言交流,步伐也是拿捏的剛好,不趕快也不敢慢。所有的情緒便都藏在這步伐里!
爸爸買了一張票,黑著一雙眼睛盯著我和小杰不說話,是告別,又像是質(zhì)問,又或是互相依托的叮囑,而我們倒是心底發(fā)虛起來。一言不敢發(fā),默默的看著父親走向站臺,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爸爸走了,再也沒有問過我的狀況。而我們卻還在繼續(xù)著茍且!
父親走后,我開始懷疑起來,懷疑這樣做到底值不值?
先不說能不能成功,成功當然是好的??沙晒τ终労稳菀?!光憑那白板上的數(shù)字的閃耀好像真不能切合實際。倒像是我們單方面構(gòu)想了一個美麗的數(shù)字夢。
……
爸爸走后的某一天里,呂子超回來了。不,應該是呂經(jīng)理。相隨著幾個衣著鮮亮的經(jīng)理回到了團隊。
大課堂里突然就增添了生氣,隨著高溫的天氣,人們的熱情也跟著居高不下。
之后,我們被陸續(xù)帶到了一個K歌廳。
不是很大的包間,擠著足足幾十號人,連空氣都要沸騰起來。這里估計是再合適不過的允許人喧鬧的既合法又合理的地方了!
有人拿著話筒唱著劉德華的冰雨。好些人則躺在沙發(fā)上作著慵懶的姿勢。
末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經(jīng)理在點歌機里點了幾下,屋子里頓時響起了驚爆的舞曲,震得人心蕩漾。已經(jīng)有人起身,隨著舞曲搖著瘦弱的身干!
“兄弟姐們,都起來,放開點,盡情的釋放吧!”。這聲音鼓舞著包廂里的羞澀扭捏的笑臉。
剛開始還是經(jīng)理們和幾個膽大的同仁搖著靈活的身體,陸續(xù)的很多人也跟了上去,分布在包廂里的每個角落。有人甚至脫了鞋站在沙發(fā)上搖擺起來,只剩下我們?nèi)齻z同仁被擠在角落里含笑相覷。
呂子超是無論站在多大的人群中對我來說都格外耀眼的。他生硬的跳著機械舞,看上去應該是剛學的,動作還有點生疏,不是很連貫。不過這也是相當出眾了!我甚至看的有些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