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劍飲,一聲風(fēng)嘯。
朱溫拖著一雙沉重的腳步,在滿是泥濘的劍雨沼澤之中穿行。
凄風(fēng)斜雨激蕩起一層水幕,暫時模糊了前路。
朱溫只得順著奏起的劍律,朝著迷霧的更深層走去。
嗚——
似風(fēng)嘯,更似悲歌。
一步一踏,一劍一折。
每當(dāng)朱溫從一柄斜插的古劍旁邊經(jīng)過,那柄古劍總是應(yīng)聲而斷,為耳邊的哀樂中增添一道更加悠遠的律動之聲,似是斷劍最后的哀鳴。
朱溫彎腰拾起半柄斷劍,那斷劍卻在雨水的沖刷之下,被侵蝕出點點凹痕,最后化作一股渾濁,在他的手中消散。
一連拾起幾把,都是如此狀況,朱溫也就不再細究,繼續(xù)朝著一道不絕如縷的劍律追尋而去。
雨點越落越小,悄悄無聲地飄落著,像是無數(shù)斷劍中的魂靈一樣,徘徊在朱溫的四周,遲遲不愿離去。
“飲劍嗎?”
就在劍律將止之際,先前那道悠遠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朱溫抬頭看去,只見一柄墨黑的劍,懸掛在半空當(dāng)中。
細雨打落在漆黑的劍身之上,激起墨色水花,為其更加增添了一份古韻流轉(zhuǎn),黝黑的劍刃散發(fā)出一陣寒光,似是凝結(jié)了周遭的空氣。
鏗——
又是一聲劍鳴。
朱溫想要上前,卻是立在原地動彈不得分毫。
“飲劍嗎?”
語畢,空中細雨紛紛凝聚在一起,化作一滴水珠,滴落在墨劍的劍柄之上。
墨劍載著水珠到朱溫身前,劍尖微傾,水珠便由著墨黑的劍身滾落下來,滴落到朱溫的嘴唇之上,順著嘴角滑進口中。
一陣清涼之感傳來,讓朱溫神清氣爽。但緊接著又是一股寒徹骨髓的痛楚,襲便朱溫全身。
“呼——”
一陣急促的喘息聲響起,朱溫終是從醉夢中醒了過來。
朱溫睜開雙眼,桌上已不見那三盞青玉琉璃杯,只有一把墨黑的古樸長劍靜臥在酒桌之上。
“這……”
看到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酒肆,朱溫一時也不明真幻。
正當(dāng)朱溫伸手想拿起墨劍一觀的時刻,從屋外又飛來一陣光華將墨劍包覆在其中。
少時,光華散去后,墨劍便多了一個同樣古樸漆黑的劍鞘。
“嗯?”
疑惑間,朱溫起身拿起墨劍,但不論用了多大的力氣,仍是無法將墨劍拔出劍鞘來。
“唉,看來此生與劍無緣了!”
朱溫雖然看著這把墨劍與自己有著一股親切之感,但無法使用,一切終是徒勞。
將墨劍重新放到酒桌上之后,朱溫覺得先還是趁著月色來臨之前,找尋一番出城的道路。
朱溫剛走到門外,卻覺得背后傳來一份沉重之感?;赝g,卻見墨劍不知何時已經(jīng)背負于朱溫的背上。
“看來,除了這玉墜,我身上又多了一樣怪東西了……”
朱溫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復(fù)又將墨劍放回酒肆之內(nèi)。但走出沒幾步,墨劍便又跟了過來負于背上。
“你若是愿意,便跟著吧!”
與玉墜不同,朱溫心中對這墨劍生不起半點厭惡之感。甚至在背負之際,心上更是覺得增添了一絲安穩(wěn)。
路過酒肆門前,朱溫左右觀看,卻是已經(jīng)不見濯劍木的蹤跡。
見無人因為濯劍木被毀而找上自己的麻煩,朱溫也不再逗留,穿過街市找尋著出路。
朱溫問了一下周邊之人,卻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他總覺得這里的人少了一些煙火之氣,看起來和周遭素白的建筑差不多一般冰冷。
“朱溫!”
正當(dāng)朱溫覺得腹中一陣饑餓之刻,南宮煙的聲音卻是從后方傳了過來。
“南宮郡主?!?p> 朱溫轉(zhuǎn)身抱拳行了一禮,然后繼續(xù)朝前走去。
走到一家客棧之前,聞著里面飄出的飯菜香味,朱溫駐足摸了摸空無一物的衣囊,搖了搖頭還是不做停留。
“朱溫,你身上留有我們南宮家的獨特劍氣,你逃不掉的?!?p> 南宮煙還是忍不住朝著前方的朱溫喊道。
“小人命賤,不勞郡主費心?!?p> 朱溫越是聽到南宮煙的阻攔,越想快點離開素城。
“靠!”
又前行了數(shù)百米,朱溫腹中傳來一股劇痛,整個人竟是支撐不住蹲到了地上。
“跟我走吧,我有些話要對你說?!?p> 南宮煙伸手就要將朱溫扶起。
“走開!別管我……”
朱溫拒絕了南宮煙的好意,咬緊牙關(guān)支撐著身體慢慢爬起,繼續(xù)朝前行進。
“你這樣會沒命的!”
南宮煙不明白朱溫為什么如此倔強。
撲通——
似乎為了印證南宮煙所說,沒走幾步的朱溫又是蜷縮到了地上,嘴角也滲出一絲鮮血。
“啊!”
朱溫大吼一聲,額上青筋暴起,強忍住身上的疼痛,依舊奮力朝前爬去。
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朱溫的雙眼視線模糊,早已看不清了周遭的一切。但在他的心中還有著那么一股子執(zhí)拗,支撐著他繼續(xù)向前。
“胡鬧!”
就在朱溫意識瀕臨潰散之際,一聲清冷,卻是在耳邊乍響。
南宮素的身形忽而化現(xiàn)出來,當(dāng)下也不管南宮煙,一把抓起朱溫,就向著一片漆黑的天外飛去。
“小子!你就這么想死嗎?”
南宮素的周身不斷散發(fā)出寒氣,讓人覺得格外清冷。
朱溫抬頭看向南宮素,感受著耳邊不斷呼嘯而過的寒風(fēng),冷然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哦?你認為呢?”
南宮素看了一眼朱溫,畢竟年少,剛從生死關(guān)頭撿回一條小命卻不自知。
“你將我放下吧!”
沉默了一會兒,朱溫還是開口說道。
“你可知道你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南宮素放慢了御空飛行的速度,緩緩問道。
“縱在九霄,粉身碎骨而已?!?p> 這句話說出之后,朱溫頓覺身心輕松了不少,就連一旁的寒風(fēng)也覺得不是那么刺骨了。
“你連死都不懼,為何懼我?”
南宮素停在半空,將朱溫拎到身前,雙眼迸發(fā)出陣陣寒光問道。
“老……”
朱溫話里的后幾個字,硬生生的被南宮素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威壓,咽回到了喉間,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小子,下去看看吧,看看生死到底意味著什么。”
南宮素說完,右手一松,朱溫便朝著底下無盡黑暗之中急速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