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白夜如晝
“師父。”白如晝行禮,花問在施法,聽聞后朝葉平素方向點頭代禮。
葉平素向兩位徒弟點了點頭,對柳樊與江欣行禮,
“家?guī)煛!卑兹鐣兿蛄c江欣介紹。
“葉平素?!比~平素拱手。
“舞骨山莊柳樊,內(nèi)人江欣?!绷唵谓榻B,隨后與江欣一同跪下行禮“高足對小女救命之恩無以為報?!?p> “快快請起?!比~平素伸手將二人扶起。
“如晝無能,未能保令千金周全?!卑兹鐣兊皖^皺眉,幾乎與葉平素同時伸手。那邊花問恨不得也沖過來一起扶。
稍待片刻,花問收功,又布下草木結(jié)界,看著方才懸掛的草藥緩緩得朝一個方向排隊轉(zhuǎn)圈釋放著精華,滿意的一笑,朝眾人走來。
“師父。”花問先向葉平素行禮,后向眾人道,“柳姑娘已無大礙,只需在這調(diào)養(yǎng)幾日便可。醫(yī)堂內(nèi)每天都有輪班弟子,二位放心?!绷徒老矘O而泣地點頭?!安铧c忘了介紹自己,我叫花問,白如晝他師弟?!被▎栨移ばδ樧晕医榻B。
“謝謝花大夫。不然小女……”江欣激動地哽咽。
“不是什么大夫,叫我花問便可。舉手之勞,何足言謝?!被▎栃χf。
“時候不早,為柳大俠和夫人準(zhǔn)備客房?!比~平素對跟隨二來的弟子吩咐,又對柳樊二人道,“令千金的恢復(fù)估計需要些時日,便在這華宣殿住下吧。若有急需,吩咐弟子們?nèi)ブ棉k便可。”
“多謝葉先生?!?p> “你們二人隨我來?!比~平素對白如晝與花問說。
“是?!?p> 華宣殿正殿,
“師父坐?!被▎査藕蛑~平素落座,葉平素笑著拍拍花問的手。
“弟子無能。”白如晝突然跪下,花問一驚,下意識想阻攔,卻被葉平素阻止,任憑白如晝跪下。
“竭力而為便可,晝兒無需太過為難自己。”葉平素和藹地說,“是否對為師還有所隱瞞?”葉平素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向來倔驢傲骨,若僅為此事,不足以讓他下跪。
“弟子因為一己之私,為沅村祈雨。但若沒有柳姑娘,定然無法順利。因此……”
“你!”未等白如晝說完,葉平素一改和顏悅色,操起手邊桌案上的戒尺站起便往白如晝背上招呼。
“但弟子不后悔?!卑兹鐣兂酝矗碱^微皺,語氣坦然。卻又是迎來葉平素的一記戒尺。
“若你不惜命,為師也不必在意?!苯涑呓佣B三往白如晝背上打去。
“師父師父,您別動怒,讓師兄解釋一下吧?!被▎柹蟻砝~平素,葉平素甩開花問的手,繼續(xù)拿著戒尺問候白如晝?;▎柤钡锰_,試圖找機會拉住葉平素。
白如晝一皺眉,輕咳,嘴角滲出了血。葉平素剛要落下的戒尺懸在半空中,花問趕忙拉住葉平素的手,奪去戒尺?;▎柺钦讨~平素向來寵愛自己,才敢這樣明目張膽阻攔。葉平素轉(zhuǎn)頭對他怒目而視。
“師兄也受了傷,師父您就先聽師兄解釋吧?!被▎柤钡匾蘖?,作為師弟看著師兄受罰心疼,作為醫(yī)者看不得病人受苦。上前來,手指嫻熟地搭上脈,另一只手捏訣助其調(diào)息。
葉平素重嘆一口氣,回到座上。
“師兄,你就說兩句吧?!被▎栆姲兹鐣兠嫔珣K白,一聲不吭,恨不得知曉讀心之術(shù),代而為之,“師父,沅村的災(zāi)情本就嚴(yán)重,要是我看見了,說不準(zhǔn)都想幫個忙,更何況師兄向來心善,定是忍不了?!?p> “起來,解釋?!比~平素于心不忍。
“有人冒充生死園弟子,以童子祭山神的名義修習(xí)幺童術(shù),弟子豈能袖手旁觀?但若弟子不祈雨,那一家三口將永遠(yuǎn)背上置全村人性命于不顧的罵名,弟子想幫他們?!卑兹鐣兾雌鹕?,“福禍相抵,柳姑娘為我所救,本是逆了命數(shù),與神靈相棲,也算相報?!卑兹鐣冄凵耖W爍,稍停頓了片刻,“您一定也看見了,她腕間纏繞的……”
說到此,葉平素眉頭緊皺,花問疑惑地看向葉平素。
“臨世降甘霖,御水如天成?!卑兹鐣兊纴恚霸聨煾傅囊吕?,傳承良好?!闭f到此,花問已了然于心。
啪的一聲,葉平素氣得拍桌而起。
“哎喲師父啊,您別……”花問見葉平素這仿佛要把桌子拍碎的力度,擔(dān)心葉平素傷著自己。
“不準(zhǔn)再提你月師父,”葉平素壓制著憤怒低聲卻咬字清晰,像是把每一個字嚼爛,“也不準(zhǔn)再與柳家千金有任何聯(lián)系?!比~平素眼神里是克制的淚光,“不要忘記你的命是怎么來的。”說罷便拂袖而去。
“哎師父?!被▎柨戳丝催€跪在地上的白如晝,左右為難,一個咬牙,追著葉平素而去。
月光破夜。
白如晝坐在桌案邊看著窗外,月師父說過,他出生的那一晚也是這樣,破夜的的月光將整個世界照得如白天般明亮,因此他的母親為他取名如晝,父親白姓,剛好應(yīng)了這般景色。想到月師父,白如晝不禁鼻頭一酸。邱月的祈雨,舉國知曉,因此他這次祈雨若被傳開,內(nèi)行人難免會再次想起邱月。生死園內(nèi)對此也必會熱議,園主知曉此事也是遲早。
他其實從未做過祈雨儀式,就連邱月做過的祈雨儀式也僅一只手就能數(shù)的過來。但這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祈雨,他都在邱月身側(cè)。邱月曾教育過他“神靈奉而不求,求必有因,世間規(guī)律不可違之”。雖然這次祈雨所帶來的后果可以預(yù)料,但他并不后悔。他知道云杉也不會后悔,也相信若邱月知道也不會怪罪。修行本不是為了一己之私,救濟天下才是正道。若不施以援手,王家三口必難以茍活,這樣的局面他白如晝不忍看見。
葉平素又何嘗不知白如晝已是做到最好。只是,他當(dāng)年從園主駱方手中保下這個孩子,怎能容忍白如晝這般如同送命的作法。向來對弟子溫和的他方才忍不住動了手、說了狠話。如今后悔至極,邊想著,腳步已移到百花苑,敲了花問的門。
“師父,您怎么來了?!被▎栒龑χ郎蠋灼克幊蠲伎嗄樀匕l(fā)愣,給師兄送去?明著送暗著送?被師父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師父正生氣呢,是許呢還是不許呢?因此,打開門的一剎那,花問的表情是錯愕的,隨后又是驚喜又是惶恐,再是尷尬又期待地笑。
“給晝兒送點藥去,”葉平素眼神飄忽。老臉也還是要的,這么一說,顯然就已表明了他葉平素后悔了,“你今天說他有傷,好好看看怎么回事,別落下病根?!闭f罷,葉平素遲遲不走,花問也不好說自己要走,兩個人就這么杵著。
“我走了,你趕緊去。”葉平素內(nèi)心是想著跟花問同去,但,老臉也還是要的,暗自糾結(jié)再三,一咬牙,轉(zhuǎn)身往醫(yī)堂去,裝作此番前來專為詢問弟子們修習(xí)進度以及問詢云杉情況。
“是……是!”花問欣喜,立馬轉(zhuǎn)身拿起桌上的藥瓶子裝進藥箱,往白如晝的住處去。
“師兄!師兄!”花問拍著門。
“問兒?進來吧?!卑兹鐣兪樟巳f千思緒。
“師兄,怎么不點燈?!?p> “別浪費這月色。”白如晝笑言,起身將燈都點上,又回到了案邊“你怎么來了?!?p> “我早就想來了,這不,師父一準(zhǔn)我立馬就過來了。”花問笑嘻嘻地把藥瓶子一一擺在案上,坐了下來,要過白如晝的脈搏。
“師父讓你過來的?”白如晝不露痕跡地欣喜。
“師父他老人家,好面子?!被▎栃ρ裕敖o你師兄送點藥去。好好看看怎么回事,別落下病根?!鞭D(zhuǎn)而學(xué)起了葉平素說話,惹得白如晝?nèi)滩蛔⌒Τ雎暋?p> “師兄,你這怎么回事,氣血逆行啊。”花問皺眉。
“你救了我一命?!卑兹鐣冃Υ?。
“什么情況?”花問納悶。
“用了遁術(shù),當(dāng)時時間緊迫?!卑兹鐣兒唵螖⑹?。
“遁術(shù)?木遁還是土遁?怎樣怎樣,好用吧!”花問頓時眉開眼笑,“那你回頭得請我喝兩壺山腳那家酒肆的清酒,不不,兩壺不夠?!?p> “哈哈,幾壺都可?!卑兹鐣冃ρ?。
花問讓白如晝盤坐在床榻上,以草木決在四周懸掛白術(shù)、茯苓、甘草、川穹、白芍、地黃,又建起草木屏障。見精華在屏障內(nèi)飛舞,花問不經(jīng)意露出滿意的微笑,讓白如晝靜心調(diào)息,以催動精華吸收。
“嘖,”花問癟了癟嘴,“師父下手真狠?!被▎栕尠兹鐣兺嗜ド弦拢瑸槠涮幚韨?。
白如晝微笑,反手拍了拍花問。
“虧他能下得去手?!被▎柨粗|目驚心的傷痕,同理心使然,覺得自己也疼,不自覺又皺了眉。
“師父這么做,也是應(yīng)該的。我沒考慮周全,沒想到師父和問兒?!?p> “疼死你算了?!被▎枤饧睌模窒掠昧藙艃?,引得白如晝嘶地一聲,“挨了打還幫師父說話。”
“問兒,你不埋怨我?”
“我是誰?花問啊,毒能死人,藥能救人,還能跑。”花問大大咧咧道,“我倒是覺得師兄做的完全正確,要我也這么做,你就別擔(dān)心我了。”
一陣沉默。
“你也別擔(dān)心師父,他是擔(dān)心你?!被▎栯y有的正經(jīng)顏色,“師兄,你也是他的徒弟?!币簿鸵凰?,又恢復(fù)了不正經(jīng)的語氣,“他老人家多神啊,就瞧他這下手的勁兒,嘖嘖”
引得白如晝哈哈大笑。
擔(dān)心是對的,沅村突降甘霖這事讓全村人民慶賀了整整一個月。
當(dāng)天,等眾人從下雨的喜慶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白如晝一眾人都消失不見,只留下載滿救濟糧的馬車。因此,這事被傳為神靈降世。既然成為了神話傳說,不免被人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