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然走的那年,季塵十三歲。
季家沒了季凌然,便顯得有些捉襟見肘了起來,季凌然醫(yī)術(shù)高卓,平日里問診卻不分貴賤,甚至有些貧寒人家,季凌然還會主動貼補些錢財為其購置藥材。
是以家中并無余錢。
而季凌然貼補救濟的,又都是些貧苦人家,自然也難有什么報恩的舉動。
季塵終于懵懵懂懂的認(rèn)識到了書卷之外,冷漠的現(xiàn)實。
“季塵,你別太喪氣,咱兩家現(xiàn)在離的這么近,我爹說了,你和伯母只管將這里當(dāng)成自己家就成。”
“你在剛好,我最不愛學(xué)醫(yī)書,你又喜歡,老頭子總是講著講著便不耐煩了,拎著我耳朵又吼又罵,再這么下去,遲早有天我得成個聾子?!?p> “季塵你過來陪我學(xué)醫(yī),便當(dāng)老頭子為我請了個先生了?!?p> “......”季塵手中捧著書卷,纖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坐下,看書吧?!?p> 季塵除了書之外,唯一的愛好便是斗蟋蟀,自大雪過后,便自發(fā)的放棄了唯一的玩樂。
杜宇白再找不到什么能勾得他變一變面色的法子了。
杜子昂跟季凌然的教子方法完全不同。
杜子昂沒什么耐心,書扔過來,便讓他們自己參悟了。
參悟不出,有問題要問?外傷問題便隨便買只小獸,扔給他們自己去研究,疾病問題便帶著兩個孩子看他看診治病。
季塵研究病理案例許久,一直在杜家蹭衣食,又并非良久之計,在杜子昂面前試著看了幾診,次次與杜子昂所查無甚差錯之后,季塵便成了走街串巷的游醫(yī)。
與人看診,貼補家用。
初時因他年紀(jì)太小,少有人相信,多半是看在季凌然的面子上來尋他的,巧的是,被他看診的人按照他所開的藥方,盡皆痊愈,還有幾分尋常醫(yī)生也難以診治的雜癥也在照方抓藥后得了痊愈。
季塵的聲名便漸漸傳了開來,母子二人的生活穩(wěn)定了許多。
這日是難得的大晴天,盛夏的空氣曼著令人窒息的燥熱,季塵難得沒有出診,而是呆在書房中思悟?qū)W習(xí)。
于醫(yī)者而言,藥材是治病救人的根本,但是有些藥材世上難尋,彼時人又該怎么辦呢......
再者,藥材并非適用于所有的人身上,體虛者,藥物激猛而不可用;孕者,尋常藥物不可用,刨開藥材,便沒有其余的救人法子了么。
若是季凌然還在,他便有能問的人。
只可惜,此刻他的問題,這一屋子的書里,都沒有答案。
季塵坐在書案前,提筆對著紙張冥思苦想。
滴下的墨跡暈濕了一片,如同他越發(fā)繁雜難平的心境。
砰——
大門忽的被推開,大片陽光擠進屋里,一人帶著風(fēng)進來,一掃煩悶壓抑的狀況。
杜宇白手上拎著兩個油紙包,面上的笑容比太陽更明艷兩分,“呆子,你看看我都帶了什么來?!?p> 之前杜宇白喚他季塵。
自從季塵的名頭在桃源城響亮起來之后,誰都叫他季塵,要么就是季塵先生,沒意思的緊。
杜宇白為了標(biāo)榜自己的特殊,給他起了個呆子的外號。
季塵對此沒什么反應(yīng),杜宇白便叫上了癮。
“你怎么來了?!奔緣m朝他看過去。
杜宇白獻寶一樣的彈開紙包,一個里裝的是一只燒雞,另一個紙包里包了些油酥的點心。
“你怎么又弄這些東西過來?!?p> “我這還不是瞧你一日日的吃的跟個兔子一樣的,你若是家里困難,只管同我開口便是,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p> 季塵嫌棄的抿唇瞪他,“這等油膩膩的東西,你還是自己消受吧。”
“不是吧,我記得季......之前,你明明也是愛吃的緊的,每次咱兩家搭伙吃飯,你總要同我搶雞腿來著?!倍庞畎滓贿呎f著,一邊扯下一只雞腿,在季塵眼前晃了晃。
“人總是會變得?!奔緣m的眸子冷淡的落在紙上,杜宇白不滿的敲著桌子,“你到底在忙些什么?難得見你留在家里,卻又不理我。”
“要我說,你去我家,當(dāng)我的教書先生,不必你在外面到處跑輕松的多?!?p> “男子漢大丈夫,當(dāng)正心立業(yè),怎能一輩子靠他人的施舍過日子。”
“怎么就是施舍了?!倍庞畎装褍蓚€紙包扔在桌面上,怒氣沖沖的撲上去要打他。
季塵看著自己被污了的宣紙,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你又發(fā)什么脾氣,我說的不過是實話。”
“你我兄弟之間,怎能用上施舍二字,更何況,伯父與我父親,他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也容得你扁低么?”
明明不想提到季凌然,偏生還是從他口中說了出來。
杜宇白的怒氣登時一滯。
可季塵駁斥他的話一回來,杜宇白的怒氣登時又燒了起來,最后兩個人吵出了真火。
吵架變成了打架。
杜宇白一直在偷偷練著些拳腳功夫,動手時候一拳就將季塵打倒了。
杜宇白瞬間就慫了。
后面被氣紅了眼睛的季塵按在地上打,一邊挨打還要一邊誠心道歉告饒。
杜宇白瀟灑的過來,凌亂的離開,回家又被杜子昂借著他不修邊幅的由頭給收拾了一頓。
杜宇白又生氣了,只是這回季塵沒再拿著蜜餞果子過來哄他。
倒是在杜宇白借著研習(xí)醫(yī)書躲在屋子里偷著練武的日子里,季塵來過一趟杜家,卻是像杜子昂請教問題的。
“我知道伯父更注重培養(yǎng)我們的參悟能力,只是近來有個問題,困擾季塵良久,不解不暢?!?p> “你想問什么?”
“這醫(yī)師之道,可是非藥物而不能?若醫(yī)師手中離了藥,便不是醫(yī)師了么?”
“自然不是,醫(yī)師手中離了藥,仍舊是醫(yī)師?!倍抛影核室恍?,大手拍在季塵肩膀上,“原來你這個小家伙竟在思考這等問題?!?p> “從淺薄的層面來說,手中無藥,山中有藥,采便是了。再者,藥材之間也有藥理相近的藥材可彼此替換,救治方法并不單一,殊途同歸便是?!?p> “再深入一些,治病救人,有時候也并非藥石才能起效,針刺、灸烙、溫熨......醫(yī)這一字,可含萬道,很多東西,單憑書可是學(xué)不來的?!?p> “你若再有這類問題,直接問我便是,善于思考,敏而好學(xué),可惜宇白沒有同你學(xué)到半點兒!”說道自己兒子,杜子昂神情中出現(xiàn)了明顯的怒色。
季塵微微一笑,“杜宇白在叔叔您看不見的時候......其實也挺努力的。”
梵甄甄
顯示了。。。。我還是繼續(xù)寫上個故事哈QWQ這烏龍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