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得病時,詩蘭痛苦得死去活來,成天以淚洗面??蓾u漸的,她已經(jīng)接受了這種苦難現(xiàn)實,變得有些麻木了。當(dāng)她花光了自己的私房錢,又開始向老鴇借錢的時候,老鴇不但沒借錢給她,還把她驅(qū)逐出去。當(dāng)時,老鴇怒瞠雙目,單手掐腰,惡狠狠罵道:“你個瘟神婊,重金培養(yǎng)你多年,卻沒給我賺過一文錢,真是個賠錢的貨!”
雖然老鴇向來惡毒,可她對詩蘭卻一直關(guān)心。但自從她得了花柳病,老鴇的態(tài)度每況愈下,如今對她竟然厲顏厲色。
可為了求生,詩蘭只能忍氣吞聲,懇求道:“黃媽媽,你再想想辦法吧,一旦我治好了呢…”
“滾!快滾!”老鴇手指門口,怒吼道:“這病,老娘見多了,卻沒見一個治好的。”
如當(dāng)頭被潑了冷水,詩蘭的心跌入陰冷谷底。美目含淚,凄楚地道:“好吧,我走?!甭阶叩介T口,側(cè)身又道:“那我去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老鴇粗暴地打斷了詩蘭的話,怒聲道:“你的箱子哪個也不許動,那都是我花錢買的。能讓你穿著衣服走,已經(jīng)很講情分了!”
詩蘭不再言語,眼含熱淚扭頭向樓下走去??蛇@時,身后再次傳來老鴇絕情的聲音:“喂,你蒙住臉,從后門走。別嚇到客人。還有,你走之后,切記不要胡亂說話。咱們醉紅樓可不能讓人知道有人犯了花柳。否則,耽誤老娘賺錢,我可不會輕饒了你。死也不得好死!”
獨自離開醉紅樓,當(dāng)她跨出門檻的前一刻,心中竟泛起一絲淡淡的留戀之情。畢竟,這里是她母女三人生活過的地方,畢竟,這里有太多的回憶。不過,當(dāng)她一步跨出門檻,又突然覺得渾身輕松。不再被人監(jiān)視,不再被人利用,不再被人唾棄。終獲自由之身。
出來以后,她倒不是無家可歸,因為這些年來,唐敏在外面辛苦打拼,竟然買下一間小房。如不是詩蘭后來得病,花光了唐敏的所有積蓄,或許勤勞而愛干凈的唐敏早已把小屋布置得很溫馨了。
可在她來到小屋之前,她確不知小屋如此破敗。
每次唐敏給她送錢的時候,見到那些油滋滋的細(xì)碎銅板,詩蘭都好生過意不去,可那時,唐敏卻總說自己有錢,還說自己有一間溫馨小屋。
可當(dāng)她真正踏入唐敏的小屋時,看到唐敏口中的“溫馨小屋”竟如此寒酸,當(dāng)時淚如雨下。只是白紗遮住了臉,只是唐敏還昏迷不醒,所以她才強作鎮(zhèn)定走進(jìn)屋里。
詩蘭的這番話,把皮日休氣得怒火翻騰,可他表面看起來卻不為所動。心道:“黃老鴇可以去死了。”
很快,他穩(wěn)住心神,并從懷里掏出兩個小瓷瓶。誠懇地說:“詩姑娘,這兩瓶藥真的可以救你的命。”
誰能不怕死呢,何況是詩蘭這般花季少女。古時候,得花柳病者,最終多是渾身潰爛而死。僥幸活下來的,百不足一。即使活下來,幾年后或許還會再犯。再犯時,必死無疑。
“文韜兄…”詩蘭終于堅持不住了,崩潰地哭出聲來:“文韜兄有所不知,我的病已經(jīng)傷及脾胃肺腑,毒瘡已在身體各處彌漫開來,沒得治了…”
聞言,皮日休不悲反笑,道:“不打緊。即使如此,這藥也能治。只要你不撓破皮膚,我保管還不會留下疤痕!”
詩蘭抽泣道:“文韜兄,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咱們且不要再說這些了吧,還是說說唐敏的事。你覺得她的身世和人品如何?如若行,便讓她跟隨與你,不要你一文錢,只要你一個承諾?!?p> “詩姑娘,你就這般信任我?”
詩蘭頓了一下道:“我并不會輕易相信別人。但這么多年我一直待在妓院里,雖從不接客,可見過人的人和聽過的事卻多了,市儈之地眾生百態(tài),倒是能在舉手投足之間看清一些人的人品。雖然我與文韜兄相見時短,也不敢保證將來文韜兄絕不食言,可相比之下,文韜兄已經(jīng)人上之人。如果不信任你,我還能信任什么樣的人呢?”
“好!說得好!”皮日休由衷地贊嘆一聲,馬上說道:“詩姑娘,我答應(yīng)你,將來我會把唐姑娘當(dāng)做妹妹一樣看待。為了讓你放心,我可以在這里擺下桌案,與唐姑娘拜天祭地結(jié)為兄妹!”
“切!誰要當(dāng)你妹妹?!蓖蝗?,唐敏坐了起來,看她的臉,一臉的倔強與埋怨之色,“拜什么兄妹,我不稀罕。蘭蘭,你就這樣看不起我?我現(xiàn)在武功高著呢,就他這樣的,我能打兩個。還用他保護(hù)?”
她是什么時候醒的,皮日休和詩蘭竟然都沒注意到。
聽她這樣說話,便知她已經(jīng)醒來多時了。只是她一直躺在那里,并沒有起來罷了。她的脾氣很大,瓷白臉龐瞬間便是一臉怒紅。不過這次,她的氣消得卻很快。
她并沒有繼續(xù)對皮日休吼,而是把目光鎖定在那兩個小瓷瓶上。
她一把抓起兩個精致小瓷瓶,饒有興致地看了看,放下一個,把另外一個的瓶蓋擰了下來,然后把瓶口放到鼻尖處,緊了緊鼻子。
“噢!什么怪味道,聞起來不像藥水?!?p> 皮日休笑了笑,和聲道:“這藥是我趙家祖?zhèn)髅厮帲瑢B毟鞣N潰爛之癥。你且好生看管哦,別讓阿貓阿狗叼走了,我身上帶著的可不多了?!?p> “哦,這樣啊?!甭勓裕泼糇兊弥?jǐn)慎起來,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封好,然后擺到了炕梢。一邊擺,一邊問道:“吃這藥,有什么禁忌沒有?”
之前,皮日休還沒認(rèn)真考慮過這個問題。如今被唐敏一問,他卻突然想起了“過敏”這個詞。
“哦,有!”皮日休想了想說:“此藥并非所有人都可以用,若想判定,需先切開皮膚,把少量藥水滴上去,如果皮膚沒有明顯變化,才可服用。”
“你說什么?切開皮膚?”唐敏驚道。
“對,只需切開一點點。”皮日休用拇食兩指比劃著。
“噢???”唐敏一唬地跳下炕,與皮日休平視道:“你這是什么怪招嘛,長這么大我都沒聽說過。”
這次,皮日休才仔細(xì)橫梁唐敏的身高。平地站著,二人的目光幾乎處在一條平線上。她這樣的身高,在唐朝時候可算得上高挑身材了。
見唐敏醒來,還活蹦亂跳的,詩蘭開心起來,不過馬上,又板起臉,告誡的口吻說道:“小米,你不要大呼小叫的。文韜兄是個文人,你要客氣一些才好。”
“文人!哼,我才不信他是什么文人,搞不好還是個土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