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月沉留舊故 花發(fā)見新篇(4)
蕭婷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三把熟鐵鏟,帶著白卯兒和花天麟,拼命的在花太平屋后一個角落挖了起來。
原來此處雖十分難注意到,但蕭婷平日最常和花天麟捉迷藏,萬花莊越是隱秘之處,她越是了如指掌。
今日花太平閉門不出,蕭婷便來問過表哥幾次,而她雖沒能將花太平喚出屋來,卻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與平日大不相同,顯是泥土才被翻過。
盡管蕭婷當(dāng)時心念表哥,并沒過多在意這個奇怪的變化,但方才得白卯兒提醒,想要幫助王月君,才想起此處,與地下那間鐵屋必然有極大的關(guān)系。
于是蕭婷自然立即便帶著白卯兒和花天麟在此處挖了起來,三人挖了許久,挖得約莫有半個人那么深時,忽然只覺泥土松動。
蕭婷大喜過望,拿起鐵鏟拼命一捅,只聽“當(dāng)”的一聲,剩下的泥塊便跟著一塊鐵板一道,紛紛向下落去。
正如蕭婷所料那般,此處果然便是一口秘井。而以此秘井的位置,當(dāng)然不可能與那鐵屋沒有關(guān)系。
蕭婷本待下井,但當(dāng)她再往井里細(xì)看時,王月君卻已站在了井底,正抬著頭向她微笑。
……
“真是多虧蕭姑娘了,若不是蕭姑娘,我還真不知該怎么出來?!蓖踉戮龔木壮鰜碇螅蛑掓梦⑽⑿Φ?。
其實王月君既已從那鐵屋中出來,憑她的武功,要打穿這密井頂上用于遮掩的鐵板和泥土并不困難??墒掓萌绱吮M力想要救她,她又何必說破。
可蕭婷此時如何還會不知王月君的本事?只見她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月君姐姐,婷兒先前對你如此無禮,你卻不計前嫌,不顧危險相救婷兒,婷兒雖有所反省,最后也沒能幫上什么忙。如今幸好你平安無事,婷兒再給你賠罪了?!彼f完這句,身子一屈,又想跪下來給王月君磕頭。
但王月君這回卻趕忙扶住了蕭婷,又微笑著搖頭說道:“婷兒能有相救之心,月君姐姐已經(jīng)很感謝了,何況若不是婷兒,姐姐就算自己能從這井里出來,本就是一身灰的姐姐,又不免再惹上一身泥了?!版脙簬土嗽戮憬愦竺?,賠罪什么的也用不著了。”
她說完這句,忽然又看向了白卯兒,正色說道:“去將云海公子等人請到這屋里,你和小剛繼續(xù)守在院邊,在我們從屋中出來之前,還是別讓人靠近?!?p> ……
花太平、花萬年、胡德三人嗜賭成性,輸?shù)袅私f兩銀子,只得挪用庫房金子相抵。老家主花萬豪發(fā)現(xiàn)此事,卻為三人所擒,被關(guān)于花家密室,最終喪生于鐵牢之中。
花太平三人雖除掉了花萬豪,卻依然害怕事情暴露,這才偽裝出如此大案。此案雖也需花太平承擔(dān)責(zé)任,但之后花萬年便能接任家主,也算巧心設(shè)計。
但王月君突然的到來卻使花太平深感不安,便與胡德聯(lián)手出賣花萬年,將花萬年殺害之后毀尸滅跡,并將此案偽造成花萬年一人所為。
豈料此案陰差陽錯,暴露了喬姨太與花福黎的奸情,惹得花天白兄弟下手加害二人,但花天白兄弟很快也被王月君查出,被送進了州府衙門。
之后傷心之余的花萬樹卻發(fā)現(xiàn)了此案是花太平所為,于是便找花太平問罪。花萬樹誤以為莊中武師與王月君都是花太平共謀,因此出手毫不留情,卻被眾人誤當(dāng)作其發(fā)了瘋,最終死在了胡德的算計之下。
花太平、胡德二人見王月君一下便破了喬姨太之案,雖除掉了花萬樹,終是覺得難以隱瞞,便由胡德為餌,想要用火藥與王月君同歸于盡來保全花太平,最終卻只賠上了胡德一條性命。
王月君害怕花太平房中也有火藥,這才命吳小剛等人把守院門,不準(zhǔn)眾人靠近主院,自己則孤身入院去尋花太平。
花太平負(fù)隅頑抗,卻不敵王月君,挾持蕭婷逃入花家密室。王月君救下蕭婷,花太平走投無路,果然引爆火藥,畏罪自盡。
這便是萬花莊代莊主花天麟與王月君等人商量之后,告訴莊中眾人的“真相”。
……
三日之后,萬花莊正堂,代莊主花天麟設(shè)宴謝別王月君三人。
“二位姐姐,你們真就這么急著走?干嘛不等到天麟的接任儀式后再走啊!”宴罷之后,花天麟等人將王月君三人送出莊外,蕭婷卻不舍的向著王月君和白卯兒說道。
王月君搖了搖頭,頗為遺憾的說道:“荊州案事頻發(fā),荊州刺史西門憑特修書請姐姐前去破案,姐姐雖也舍不得妹妹,但姐姐投身江湖,當(dāng)以萬民為重,只能暫于妹妹分別了?!彼f到此處,卻又忽然露出了一個奇妙的笑容,接著說道:“倒是花家遭此大事,耋老皆已駕鶴仙去,天麟小小年紀(jì)便得當(dāng)此重任,妹妹輔佐于他,也是責(zé)任重大啊?!?p> “哼,誰要輔佐于他了。”蕭婷雙頰一紅,別過頭去,卻不小心和花天麟四目相對,趕忙又將頭回了回來。
原來花云海兄弟雖與此案無涉,畢竟都是花萬年的兒子,若是因此還接任莊主,終是少不了閑言閑語。而花萬樹的兩個年長的兒子此時卻又都在州牢之中,只得由幼小的花天麟擔(dān)起大任,而花云海兄弟則作為輔佐,協(xié)助花天麟共掌花家了。
只是依花家家規(guī),向來只有家主的叔伯、兄弟、堂兄弟、以及夫人可以與家主共掌花家,蕭婷雖是花天麟表妹,卻也無權(quán)輔佐,王月君會說出如此不合花家規(guī)矩的言語,顯是把蕭婷當(dāng)作花天麟夫人的一個玩笑了。
蕭婷本鐘情于花太平,卻遭花太平那般對待。雖說這幾日她冷靜思考之下,也發(fā)現(xiàn)了花太平當(dāng)日嚇唬她的言語——尤其是關(guān)于她爹娘和外公的死因那件事上——其實有許多漏洞。但無論如何,她對花太平的那份癡心,在她擔(dān)心王月君、死命敲打那道大鐵門時,就已一并敲碎了。
而當(dāng)蕭婷的這份癡心被她自己敲碎后,這幾日才慢慢想到,花天麟以往對自己好,和花太平當(dāng)真是有天壤之別。
雖然蕭婷如今對花天麟仍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但見慣了白卯兒對待吳小剛模樣的王月君,自也一下便看出了是怎么回事——蕭婷和白卯兒先前能“不打不相識”,當(dāng)然正是因為二人有許多相似之處。
只是平日在外人面前向來嚴(yán)肅認(rèn)真,最多不過露出淡淡微笑的王月君,竟會和蕭婷開這種玩笑,顯然也是真心把蕭婷當(dāng)成和白卯兒一樣的好妹妹了。
“好了,姐姐們真要走了,妹妹多保重。”王月君拉起蕭婷的手說道。
蕭婷仍是一副不舍的表情,愣了半晌,終于點頭說道:“二位姐姐多保重?!?p> ……
石頭古渡,王月君三人取回寄放在鄰近農(nóng)家的游船,準(zhǔn)備逆流而上,前往荊襄。
他三人七日前從淮北南下金陵,正是在此處泊岸,如今他們又從此處離開金陵,花家卻已物是人非。
“大姐,你說花莊主當(dāng)真是‘他們’的人嗎?”白卯兒不禁問道。
“不錯,聽大姐所說,花莊主到最后都在關(guān)心此事是否會牽連花家,說來怎么會是‘他們’的人?”吳小剛也奇怪的問道。
“還有、還有,婷兒妹妹發(fā)現(xiàn)那秘井翻動過的泥土,便是花莊主前一夜埋火藥時所挖動。他既提前有此準(zhǔn)備,就好像是故意想和大姐來次‘同生共死’,到最后再‘舍命相救’,也算得上是對大姐‘一往情深’了!若說他不是為了讓大姐徹底記住他,卯兒著實想不到他還會有什么別的意思。他這做法雖然偏激,卻更不像是只會看重利益得失的‘他們’所為了?!卑酌畠河謸屩馈?p> “何止偏激,大姐當(dāng)時的危險本來就是他造成的,這種方式的‘舍命相救’,簡直是讓人哭笑不得了?!眳切傄幻纥c頭,一面苦笑道。但他忽然又搖了搖頭,疑惑的問道:“但若說花莊主不是‘他們’的人,那他自稱囚禁花老前輩的牢籠、還有害死他祖父以及蕭姑娘父母的毒藥是怎么回事,我們先前以為是‘他們’為棄車保帥而舍棄的花三太爺又是怎么回事?”
王月君點了點頭,微笑著道:“你們說的這些疑點都不錯,但你二人卻好像忘記了一件事。”
“什么事?”白吳二人一齊疑惑的問道。
王月君看了看金陵城的方向,面色忽然又變得十分嚴(yán)肅,只見她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二人忘記了,我們來萬花莊,本是來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