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一鳴的聲音在他耳邊回響。
“你可知,秦思珠暗中指使王嬤嬤在熬煮的荷葉茶中加入了西域草烏頭,毒害我父親?”
“你可知,秦思珠指使小翠和蓉蓉接近我,圖謀不軌?”
“你可知,秦思珠蛇蝎心腸,在外面豢養(yǎng)小孩,放他們的血?”
“你可知,秦思珠使用房中所養(yǎng)的信鴿,與太守府私通消息,秘密往來?”
一聲聲,振聾發(fā)聵!
李典呆若木雞。
是這樣嗎?
我被秦思珠玩弄于股掌之間。
往事一幕幕回蕩在眼前,李典細(xì)思恐極,冷汗如雨。
賀一鳴面上卻沒有一絲嘲諷之色,沉著道:“這一切的幕后主使,應(yīng)該就是耿文則。他寫了一篇怒斥燕王的檄文,從而得到太子的青睞,升官發(fā)財,可見此人是投機鉆營的高手。
但我聽說,燕王英明神武,厲兵秣馬,統(tǒng)御北方多年,根基雄厚,乃是諸位皇子中贏面最大的一位,即便是遠(yuǎn)在錦繡城的一個秀才杜文進(jìn),尚且明白這一點,押寶在了燕王身上。試問,精明如斯的耿文則,為什么選擇了太子?
我猜測,耿文則要么是太子的死忠,要么他根本就沒有選擇太子,他只是想取悅太子,其目的是得到錦繡城太守之位?!?p> 李典有些失魂落魄,不知道到底聽進(jìn)去多少,神色茫然地應(yīng)了聲:“為什么?”
“為了錢!”賀一鳴目光明亮,“錦繡城什么最多,錢!打仗是需要的錢的,諸位皇子互撕,彼此消耗下去,資本雄厚者才有希望笑到最后。耿文則入主錦繡城,乃是謀財而來!
只要他緊握錦繡城的財富在手,便富可敵國。
到那時,諸位皇子就會發(fā)現(xiàn),誰獲得了耿文則的支持,誰就是未來的皇帝,耿文則封王拜相,唾手可得?!?p> 賀一鳴瞭望城東方向,神色冷峻,“賀家很不幸,被耿文則這頭野心勃勃的毒蛇盯上了,田家黑心手很,張家百無禁忌,唯有賀家仁孝兩全,被耿文則當(dāng)成了軟柿子?!?p> “不得不承認(rèn),耿文則著實深謀遠(yuǎn)慮,可恨又可怕,秦思珠可能在嫁入賀府之前,就已經(jīng)成為他的棋子,他在數(shù)年前就開始謀劃這件事了,也就是說,天越國今日之亂局,他早已預(yù)料到了。此人,智謀過人,目光長遠(yuǎn),步步為營,實乃亂世之奸雄?!?p> 聽到此處,李典終于幡然醒悟,悔得腸子都青了,噗通跪倒在地,道:“公子,李典一念之差,以致賀府陷入萬劫不復(fù)之地,罪該萬死。我,會給公子和老爺一個交代的?!?p> 說罷,他擼起右臂袖子,露出綁在小臂上的一張機關(guān)弓弩,抵在了下巴上,瞄準(zhǔn)了他自己的腦袋。
此刻的李典,忽然由衷笑了,一臉欣慰之色,道:“我原以為公子是一個愚鈍無能之人,沒想到你是人中龍鳳,賀家后繼有人,真好!”
賀一鳴平靜看著他。
李典閉上雙眼,他的手,扣動扳機。
錚然一聲響,箭矢猛地射出。
但就在這個剎那間,賀一鳴眼疾手快,右手勁力爆發(fā),一把捏住了箭矢。
箭鏃依然刺入李典的脖子三分深,鮮血汩汩流出。
李典睜開眼,困惑的看著賀一鳴。
賀一鳴淡淡道:“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你自己省事了,但這樣就能贖罪嗎?”
李典怔然無語,面露愧色,道:“李典縱然萬死,也難以贖罪?!?p> 賀一鳴面有怒色,一聲震喝:“那就暫且留著你這條狗命,想盡辦法打敗耿文則,為賀府解圍,之后再死不遲?!?p> 李典緩緩放下右臂,含淚道:“李典誓死效忠賀家,不殺了耿文則,決不罷休!”
賀一鳴道:“起來吧。今夜,你會很忙的?!?p> 賀一鳴轉(zhuǎn)過頭去,茉莉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一路盯著地面看來看去。
茉莉走到近前,焦急問道:“公子,李管家,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胭脂盒?”
賀一鳴兩根指頭夾著一個胭脂盒舉起來,道:“你是在找這個嗎?”
茉莉眼神一亮,欣喜道:“就是這個,就是這個。”說著,伸手過來拿。
賀一鳴一腳踹過去。
茉莉悶哼一聲,摔倒在地。
“公子,你?!避岳虼篌@失色。
賀一鳴淡淡道:“李管家,茉莉是秦思珠的幫兇,拿下她,連夜審問?!?p> 李典神色陰沉,瞪著茉莉,道:“孫雷,拿下茉莉。”
孫雷早就注意到這邊的情形,有點不敢相信,李典居然給公子跪了?!
要知道,李典和他師父林元常都是賀府重量級的人物,除開老爺,公子未必有資格受得起這一拜。
孫雷心頭莫名震驚。
卻沒有多問什么,一揮手,兩個扈從立刻上前摁住了茉莉。
“放開我,我是二夫人的貼身侍女,你們誰敢動我一下試試?!避岳虔偪駫暝?。
啪!孫雷一巴掌,把茉莉抽得七葷八素。
賀一鳴淡淡道:“孫雷,給我往死審,一定要問出這個胭脂盒的秘密。”
“是,公子?!睂O雷看了看賀一鳴,又看了看李典,隱約明白了什么。
賀一鳴與二夫人劍拔弩張,暗斗來去,賀府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來,但他們一個是大公子,一個是懷孕六甲的二夫人,誰都不敢隨意摻和。
就是孫雷自己,跟在賀一鳴身邊的時候,也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敢隨意站隊。
但不知道賀一鳴做了什么,爭取到了李典的支持。
“除非二夫人獲得我?guī)煾傅闹С?,不然,二夫人輸定了。”孫雷暗自想著,押著茉莉去地牢,親自審問。
只過了片刻后,孫雷快步返回。
“公子,李管家,茉莉招供了,”孫雷擦拭掉手上的粘液,道:“放了幾只螞蟥在茉莉身上,她就突突突全招了?!?p> “……”賀一鳴默默看著孫雷,沒有說話。
孫雷見狀,連忙神色一正,肅容道:“茉莉交代,這個胭脂盒名叫傾世容顏,只要將小孩的血放進(jìn)盒內(nèi),等待鮮血凝固下來,再涂抹在臉上或嘴唇上,就會使人變得美麗?!?p> 說著這些話,孫雷一臉懵逼,道:“我再三折磨茉莉,但她一直說這些瘋話,問不出別的?!?p> 李典深深皺眉,也有些發(fā)懵。
賀一鳴心頭狂跳!
他不動聲色,淡然自若,問道:“茉莉還說了什么?”
孫雷道:“她說,這個胭脂盒,每十天就必須喂養(yǎng)鮮血一次,而且必須每天使用這種胭脂涂抹在臉上,才會有效,一旦停止不用,功效就會停下來?!?p> 賀一鳴嘴角一牽,看向李典,道:“秦思珠美若碎花,嫵媚動人,原來全是假的!”
李典愕然,道:“這,可能嗎?”
賀一鳴笑了笑,道:“試一試不就知道了?!?p> 頓了頓,“哦對了,孫雷,你立刻去抓捕陳元泰,他應(yīng)該是田家安插在賀府的奸細(xì)。”
李典和孫雷同時變色。
……
大火終于撲滅。
也不能說是撲滅,是碎花樓燃燒殆盡了。
大半夜過去了。
秦思珠剛睡下,賀亦儒一臉疲憊的從房間里走出來,李典迎了過來。
“老爺,我有要事稟告?!崩畹湔J(rèn)真地道。
賀亦儒打個哈欠,擺手道:“我乏了,有事明天再說,或者你自己做主好了?!?p> 李典突然跪倒在地,道:“老爺,這是大事?!?p> 賀亦儒神色一正,認(rèn)真起來,道:“你說?!?p> 李典道:“我們發(fā)現(xiàn),碎花樓失火,不是意外走水,而是人為縱火?!?p> 賀亦儒呼吸頓了頓。
李典接著道:“于是,我命孫雷盤查賀府,發(fā)現(xiàn),吳季常失蹤了,他的房間里,一應(yīng)財物全部被帶走了,應(yīng)該是跑路了?!?p> “吳季常,是嗎?”賀亦儒神色冷了下來,拳頭緊握。
李典道:“此外,我們還發(fā)現(xiàn),茉莉以尋找二夫人的胭脂盒為名,意圖偷偷逃出賀府,被孫雷抓住,審問之后,茉莉交代,長久以來,她、王嬤嬤與吳季常勾結(jié),制造假賬,貪墨了許多錢財,茉莉與吳季常有染,二人相約私奔逃跑,碎花樓的大火也是他們密謀放的,為了制造逃跑的機會。”
“好一對狗奴才!”賀亦儒勃然大怒,顯然他意識到,那天王嬤嬤交代自己有小偷小摸的惡習(xí),是扯謊了,彌天大謊,而他輕信了這個死老太婆的話。
“嚴(yán)懲,必須嚴(yán)懲!”
李典道:“茉莉害怕自己受罰,已經(jīng)畏罪自殺,一頭撞死了?!?p> 賀亦儒聞言,緩了口氣,怒氣消了些許,道:“那吳季常呢,務(wù)必把他抓回來。”
李典道:“已經(jīng)派人去追了,我明天再去太守府報案,讓衙門協(xié)同抓捕吳季常?!?p> 賀亦儒點了點頭。
李典突然又道:“還有一件事,孫雷在盤查賀府的時候,在陳元泰房內(nèi)發(fā)現(xiàn)了神樂煙,陳元泰似乎早已吸煙上癮了。”
賀亦儒大怒不止,道:“我早就立下家規(guī),那種神樂煙是害人之物,賀府之人絕對不能沾染。陳元泰,你好大的狗膽!”
李典道:“我已經(jīng)讓孫雷審問了陳元泰了,吸食神樂煙花銷不菲,以陳元泰那點俸祿應(yīng)該不能長久,他身上必然有其他貓膩?!?p> 賀亦儒斷然道:“狠狠地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