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劍居士緩緩走到張道紀面前,二人一同坐在了一顆被砍倒的樹上,竹劍居士嘆了口氣,說道:“你可能要有點心理準備?!?p> 張道紀慘笑道:“居士,我這輩子,早就經歷過各種生離死別,還有什么能撼動我的心?”
竹劍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行,是這樣,燭龍教現(xiàn)在算是在江湖上除名了?!?p> 張道紀大驚,問道:“什么?”
竹劍居士繼續(xù)說道:“你來了這關外之后,陳龍便去滇地,去找五毒教,后來莫名其妙便失蹤了,十五年來沒有消息,怕是已經不在人世?!?p> 張道紀漸漸收起了驚愕的表情,雙手捂住面頰,上下搓動,然后問道:“那么其他人呢?”
竹劍居士繼續(xù)說道:“燭龍教當年先是被暗算,后來支援北境,本來就折了不少人手,這幾年,江湖上和燭龍教有仇的聯(lián)手圍攻燭龍教總壇和各個分壇,玄武壇、白虎壇本來就缺人手,這樣一圍攻,全部覆滅,青龍壇和朱雀壇也獨木難支,隱藏了起來。”
張道紀的雙眼漸漸燃燒起了憤怒的火焰,問道:“那教主和一榕大師呢?七長老怎么樣?”
竹劍居士嘆了口氣,說道:“張教主和一榕大師,都護教身亡了。”
張道紀咬著牙問道:“是誰殺了他們?”
竹劍居士吐出了四個字:“青衫冥妖!”
張道紀狂怒一聲,一掌隔空劈出,前方一棵樹應聲而倒,他緩了緩,平穩(wěn)了下心情,坐了下來,向竹劍居士問道:“我認識的人中,還有誰活著?”
竹劍居士道:“楊紅衣這幾年還在江湖上有蹤跡,但是她隱藏了起來,要找到可沒這么容易。梁昌兮長老本來已經在江湖上匿跡,但是去年在江西干了個大手筆,屠了三個山寨的土匪,現(xiàn)在應該也還活著。其他的閣下認識的,大多是死的死,殘的殘,可能還有活著的,但是也隱匿起來了?!?p> 張道紀用手支撐著額頭,問道:“難道,燭龍教現(xiàn)在后繼無人嗎?”
竹劍居士道:“后繼無人算不上,現(xiàn)在燭龍教上最張揚的就是一個叫風溪云的,閣下可能不認識?!?p> 張道紀立刻直視竹劍居士的眼睛,說道:“風溪云?”
竹劍居士也驚詫道:“難道閣下認識?風護法剛剛出道了不足十年,而閣下可已經歸隱二十多年了?!?p> 張道紀道:“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才十歲出頭,是我和張子逸介紹他入教的,沒想到他現(xiàn)在已經是護法了?!?p> 竹劍居士恍然道:“原來如此,你們眼光的確是獨到,這風溪云可謂是現(xiàn)在江湖上數一數二的角色了,他現(xiàn)在和當今西湖柳莊的莊主李柳林并稱為“'昆侖山頭北風嘯,江南西湖柳樹依',二人被江湖上稱為青年一代最強的兩大劍客?!?p> 張道紀道:“西湖柳莊,難道老莊主李墅不在了嗎?”
竹劍點點頭道:“嗯,可惜了,這世上老一代的劍客都差不多凋零了。”
張道紀笑著對竹劍說:“溪云這孩子,當年十二歲,就處事不驚,殺伐果斷,當時我和張兄一眼就看中他了,嘖嘖嘖,當真是前途無量??!”
竹劍居士道:“不錯,我和他會過面,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仿佛第一次看到你一般,現(xiàn)在的他,像極了你初入江湖的樣子,一樣的高傲、一樣的不羈?!?p> 張道紀笑了笑,苦笑道:“可我不想讓他成為我,我經歷了太多痛苦,我所愛的人,所倚靠的兄弟,所敬仰的長輩都離開了我,我已經一無所有。”
竹劍居士道:”不,你還有責任!”
說罷,他又從包里拿出了燭龍杖和一件白色的燭龍教大衣,說道:“這燭龍杖是前任張教主派人找到我,讓我托付給你的,他讓我轉告你,請你出山,重振燭龍教!”
張道紀接過了燭龍杖,說道:“我何德何能,能擔此重任??!”
竹劍居士非常認真的說道:“張子逸相信你,我也相信你,你不能不相信你自己!”
“有酒嗎?”張道紀問道。
竹劍居士搖了搖頭,道:“沒有?!?p> “我有點想念中原的酒了,我曾經很想忘記酒的滋味,但是我忘不了,就像我忘不了這座江湖,也忘不了那些江湖中的人?!?p> 張道紀起身,脫下了身上的獸皮,穿上了燭龍教的白衣,左肩還是有著一條黑色的燭龍,張道紀摸了摸這條龍,說道:“生,是燭龍教的人,死,是燭龍教的鬼,當年風長老他們拼死守護著燭龍教的榮譽,我決不能就這么忘記?!?p> 他露出了久違的,自信的目光,回過頭來看著竹劍居士,說道:“謝謝你?!?p> 竹劍居士笑道:“不需要客氣,我只是想再看到一個奇跡。”
張道紀自信的拿起了燭龍杖,說道:“咱們明日走,今日,我還想去和一個老朋友告別。”
竹劍居士差異道:“老朋友?難道這荒蕪之地里還有其他人不成?”
張道紀微笑著答道:“他不是人,不用等明天了,你看,他來了?!?p> 竹劍居士順著張道紀的目光遠遠望去,看見一只雪狼朝這里迎面走來,張道紀也經直走了過去,一人一狼相互對視。
張道紀說道:“老朋友,我該走了?!?p> 那匹雪狼叫了一聲,仿佛是在和他告別,又像是在挽留。
張道紀道:“這里畢竟不是我的世界,我本來以為我可以成為一匹狼,像你這樣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一匹高傲的狼。但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當我拿起這把刀,穿上這件衣服的時候,我就是張道紀,無論我如何逃避,也不能否認我是張道紀這個事實?!?p> “所以,我要走了?!?p> 雪狼最后嗷叫了一聲,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既然去意已決,為何要苦苦挽留?
張道紀見那匹雪狼遠遠離開,嘴里喃喃說道:“再見了,老朋友?!?p> 然后他回頭,朝著竹劍居士說道:“我們走吧!”
上天又下起了雪,星星落落飄灑在這塊蒼茫大地上,北風呼嘯,張道紀用手接住了一片巨大的雪花,握在手心里,感受雪漸漸融化,從手指間的縫隙中緩緩流出,他回憶起了一切,回憶起他想忘記的一切。
“我仿佛和這雪有著莫大的緣分,在雪中,我遇到了張清鴻護法;在雪中,我加入了燭龍教;在雪中,我殺了第一個人;在雪中,我失去了兄弟;在雪中,我失去了司空教主;在雪中,我選擇了歸隱,而現(xiàn)在,又在雪中,選擇了重入江湖?!?p> 張道紀拔出了腰間的華青刀,雪漸漸飄落在刀上,刀光映射著太陽,閃爍出道道白光,和天上飄落的雪花融為一體,一下子分不清楚是刀是雪?
還是刀如雪?
刀如雪一般皎潔,也如一雪般冰冷。
他們踏上了回歸中原的路。
張道紀不由得調寄青玉案,朗聲吟道:
西風吹拂冰雪降
梨花開梅花放
寒刃出鞘割面涼
輸贏成敗
英雄安在
赤子心猶在
光陰長逝似隨風
縱拂衣歸去
夜夢猶聞瑤琴聲
回首數年
唯有烈酒
快意了恩仇!
?。ㄈ珪辏?p> ?。◤埖兰o、風溪云、竹劍居士等事跡在書《燕影江湖傳》中續(xù)有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