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捕頭?!币粋€書吏出現(xiàn)在她身邊,“恭賀唐捕頭升職,小的劉航,以后就跟著唐捕頭跑腿了。唐捕頭要不要先去公房看看?”
唐易記得,龔副捕頭身邊也是有個跑腿的書吏的,不跟著出去公干,只是在公房里辦些文書活計。畢竟副捕頭不比平常捕快,總是要有些公文來往的??蛇@劉航張口就是“唐捕頭”,可把唐易嚇了一跳。
唐易連連擺手道:“我不是什么捕頭,就算升職了,也是副的。”她想了想,又叮囑一句,“以后就叫我唐副捕頭,可別漏了這個副字?!?p> 劉航臉色微微一僵,似乎知道了自己跟著的是個性子軟的,神態(tài)也沒那么恭敬了,手向前一伸,說:“唐副捕頭,請吧?!碧埔滓膊挥嬢^,跟著他向前走去。
劉航走的這個路線,唐易是認識的,就在捕快的院子里,前面是各個捕快的大辦公房,每人都有一張桌子。
可是捕快們每日忙得腳不沾地的,不是確實有事,很難得來一趟,就像上次水蘭的身契問題,老許就來記了一筆。后面就是三個房間,正堂是齊捕頭的公房,東側(cè)是龔副捕頭的公房,西側(cè)原本是個臨時關(guān)押證人和錄口供的地方,現(xiàn)在被改成了唐易的公房。
唐易踏進門,似乎還能聞到那種久閉門戶的陰冷潮氣,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頭。劉航在一邊說:“唐副捕頭也知道此處原來是干什么的,但是后院已經(jīng)沒別的房間了……龔副捕頭又不愿意一間房辦公……”
唐易苦笑一聲。原本齊捕頭之下就只有龔副捕頭一個,若是齊捕頭有什么忙不過來的時候,都是聽龔副捕頭安排。
現(xiàn)在自己才進捕快隊伍沒有兩個月,就被上面給生生拔成了副捕頭,龔副捕頭心里必定是有些不滿的。上面的大人,想必龔副捕頭也不敢埋怨,只能對著自己來了。不愿意共用一間辦公房也是好事,免得天天對著臉,還容易生事。
唐易邁步進房,將自己的公房好好看了一遍。公房雖然不大,卻井井有條,分為了從外到里分為了三層。最外間是一個小書案,旁邊有個小書架和柜子,書架上還只是放著公文常用的律例條款之類,柜子上則放著一套不錯的茶具。想必此處就是給劉航用的,他既要幫著處理些公文,還要給唐易端茶倒水。
往里一層,是一張上好的老木書案,上面筆墨紙硯俱全,憑唐易的眼力,也看不出是什么木料。前后都有書柜,現(xiàn)在上面還只有薄薄的幾份公文。劉航適時出聲道:“大人在前頭的公文,都已經(jīng)拿來此處了?!被蛟S他是覺得唐副捕頭幾個字太拗口,索性用了“大人”兩個字。
唐易仍是覺得不該如此稱呼,張了張嘴,又想到今天已經(jīng)要他改了一次口,若是再說,難免讓人不快。這樣想著,就邁步到了最后一間,乃是一張床榻,榻上有薄被,還有一個小衣柜。
唐易想了想,仍然是對劉航說:“我跟你交個底,我并非是因為實際功績而升職的,乃是因為……有人關(guān)照?!碧埔装欀碱^,劉航卻是一聽就笑了,連說:“小的知道,任他是什么功勞,也沒有進來兩個月就升職的道理。唐大人背后有貴人照料,自然是與常人不同?!?p> 唐易說:“我要與你說的正是這個。這貴人和我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這次不過是意外幫了一把,所以就給我回報了一個副捕頭。但這有了回報,就是要了結(jié)了人情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劉航一張笑臉僵在原地,說:“那大人的意思是,以后再不會有關(guān)照了?”
“自然,別說是關(guān)照,我連提起他的名諱都是不該?!?p> 劉航又沉默片刻,突然嘆了一口氣,說:“那大人的日子可不好過了,其它人哪里知道這許多,只知道大人升得太快,都當是眼中釘呢!”
“他們想的也沒錯,我是升得太快……所以,必不能讓別人抓著我的錯漏之處,這稱呼,就是頭一件?!?p> 劉航這才明白唐易講這許多是為了什么,張了張口,又喃喃半天,才說:“可唐副捕頭四個字實在拗口……”
唐易也知道他說的沒錯,想了片刻,笑著說:“那你不如叫我唐大哥吧!”
劉航瞪著眼問:“這樣也行?”
“有何不行?”
劉航瞪著眼睛,呆了片刻,突然笑了,說:“那我就稱您一聲唐大哥了吧?!闭f完,看看比自己還矮了半個頭的唐易,實在想笑,忍不住肩膀都抖了起來。
唐易只當他是覺得有趣,也跟著笑。突然,外間的門發(fā)出“砰”地一聲,二人對視一眼,連忙朝外走去。腳步剛邁到外間,又聽得一聲悶響,一個人將一大推文案砸在劉航的小書案上。文案摞得太高,將后面的人都擋住了,唐易和劉航走到門邊,才看清是誰。
“吳奇,你搬的這是什么?”唐易問。
吳奇從文案后面探出頭來,先是對劉航說:“劉航來幫幫忙,我怕是一松手,這就全倒在地上了?!眲⒑缴锨?,將文案分幾摞放下,吳奇才松開手對唐易說:“唐副捕頭,這是龔捕頭那便轉(zhuǎn)過來的案子公文?!?p> “這么多!”劉航叫起來,“唐大哥才上任,就全都塞過來!”
“話可不能這樣說,”吳奇不以為意,“齊捕頭事務(wù)繁忙,又不喜這些公文往來,還常常被大人們臨時指派事情。這京城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件,可不就落在了龔捕頭的身上?,F(xiàn)在唐副捕頭來了,自然是要分擔重任的。難不成,是來享清閑的?”
劉航還要多說什么,唐易卻按住了他的肩膀,對吳奇說:“我自然不是來享福的。但我原本只是個捕快,也不清楚龔副捕頭手上到底累積了多少案子?,F(xiàn)在我升上來了,按理說和龔副捕頭應(yīng)該是各自分攤一塊兒。可這怎么分,也是有說法的,應(yīng)當是齊捕頭來分,而不是龔副捕頭這一股腦地搬過來。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