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不明,聽他又道:“你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什么神?在長白山上,自來只有一位君,沒有神,就是你們神族的上清來了這也是這個規(guī)矩?!?p> 何光本性子單純,想他九尾狐族一妖,話語間對神族肆無忌憚,公然對上清不敬,不顧蓮泉勸阻,生氣道:“冷公子不過九尾狐族一妖,空的一副皮囊,非我神族座上賓,又有何資格來論說我神族之事。這長白山非宸帝所有,他既是神族,就該遵神族規(guī)矩,奉上清為遵,守三界律例?!焙喂庠捰羞t疑,嫌惡道:“像他這樣身份尊貴的人,怎會與妖交好。自古神、魔、妖三族互不干涉,互不相交,猶如水火互不交融,宸帝的行為實(shí)在令人費(fèi)解。”
冷白拿著折扇嘴角泛起柔柔的漣漪,帶著一絲清淺的笑,就連春水一樣的眸子也跟著彎彎笑了起來,“你這小神仙真是·······”他以折扇支著下巴,“讓我想想,該怎么說好呢?”思忖片刻,扇骨一拍手心道:“有句老話叫什么來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用俗話講便是自尋死路。”
自尋死路四字,冷白說的邪魅張狂,我瞳孔微縮,沒想到他如此兇殘成性。雖對妖族之內(nèi)不甚了解,但也未曾有聞他們嗜血。芷蘭亦是生氣擋在何光身前,依舊溫柔如玉道:“還望冷公子莫要生氣,何光自小生活在山中,不通人情世故?!?p> 梨歡搖頭道:“你又何故與一個執(zhí)意與一個孩子過不去?!?p> 冷白烏黑的眼眸,雖是笑著卻隴上一層寒意,眸間的冰冷仿佛要將人貫穿,看著芷蘭,沉默不語。
許久,等到遠(yuǎn)處梅林在蕭瑟的風(fēng)雪里,梅瓣被吹得四起張揚(yáng),我眼見著它火紅的瓣掉在腳尖,被埋入雪中,才聽的冷白道:“生活在山中便是理由嗎?如果這小神仙在凡間這樣殘酷的地方,恐怕已經(jīng)死了不知多少次?!彼种钢喂猓笱畚⒉[,做出一個瞄準(zhǔn)的姿勢,笑道:“幸好,何光他生在神族,不至于遇上這樣的事。然而長白山這片地方,就連你們的上清想管怕也是沒資格吧?!?p> 寒淵冷漠看著一切,未說一言。目光深邃在我身上不移,勾住我的魂,攝住我的魄。好像此間發(fā)生的種種皆與他無關(guān),只有與我相關(guān)的一切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冷白忽然出手,在眾人始料未及之間抓走了何光,他纖長細(xì)白的指瑩潤光圓,忽然長出細(xì)長的指甲,鋒利的像一把出鞘的刀刃,輕輕滑過何光脖頸,溢出一道血痕。
何光這孩子,也不知怕。目光堅(jiān)定又執(zhí)拗,對著芷蘭道:“上神不要求他,我寧可死也不愿上神求一只妖。”
何光冷冷一笑,蓮泉急的直跺腳,見他生死關(guān)頭還這般不知分寸??偸且孕┕穷^長點(diǎn)記性才好,又摸不準(zhǔn)冷白的性子,豈知他是真要動手,還是假意,為著嚇一嚇何光。
我溫言道:“何光這孩子也是我從太陰帶回神都的,冷公子若是將他殺了,我要如何向他父母交代?!彪m知何光已失至親,我不過隨意尋個由頭。
芷蘭沉著臉道:“冷公子還是莫要再往下的好,難道今日真要挑起一戰(zhàn)?”
寒淵冷笑,“戰(zhàn)?憑你一個剛?cè)肷衔坏纳??”又眉角一掀,斥冷白道:“把你的爪子收回去,嚇也嚇過了。豈知是個沒眼色的,你嚇也無用,遲早會有人收拾他的。用不著今日你動手?!彼f話尖酸又刻薄,心中堅(jiān)硬猶如玄鐵一般,看著何光不帶一絲生的光華。
冷白連忙松了手,一把將何光推向芷蘭。
我微微點(diǎn)頭,竟沒想到他如此聽寒淵的話,笑道:“多謝宸帝。”
“若你真想謝我,便留在無塵界中?!焙疁Y的話夾著風(fēng),穿入我耳中有些縹緲。
我心中微微一澀,見白茫茫原上紅梅花火紅的花瓣四處都是,像無妄海中猩紅的血雨,一片片浸在雪地中一樣,又是說不出的相稱。
我只作沒聽見,被芷蘭拉著手往來時的梅林走去,心尖酸的發(fā)脹,引得舊傷略略刺疼,不敢回望寒淵在雪中的樣子,隱隱與腦海中一片模糊的白生生重疊。
一行五人,迎風(fēng)踏雪,芷蘭牽引著我。初升的陽光照在雪上,晃得我眼睛發(fā)花,銀白覆滿長白山,不復(fù)來時的潔白美好。
在寒風(fēng)呼嘯,吹得人面瑟瑟間,紅梅一朵催著一朵,在雪下朵朵掉落,沒了花團(tuán)錦簇圍在一起紅似火的艷麗,可知世上在美艷的事物也是有凋零的時刻。
來時寒淵牽著我的手,我仿佛置身畫夢中。身前芷蘭牽著我,我心中平靜無波,只扯著那片紅梅花枝,不由心中哀嘆,“這花怎落的這樣快?!泵坊ò裂?,凌寒獨(dú)自開,在嚴(yán)冬,如今也是熬不過這長白山的冬了嗎?
芷蘭笑笑,揉著我的手,“興許是山中寒日太長,我們錯過了最好的花期?!?p> 我聞言一笑像欲放的紅花,想到何光,開口道:“何光性子太直,今日寒淵的話雖重卻不無道理。我早想與你說,不如放他去凡間歷練,由蓮泉陪著有個照應(yīng),你也能放心?!?p> 芷蘭一凝,片臾,“如此,也好?!?p> 梨歡也道:“何光這性子確實(shí)是該好好磨磨,若下次他再在寒淵面前講出今日這樣的話,只怕······不會善終?!蔽液芟雴査c寒淵究竟是怎樣的關(guān)系,終究是未問出口。
何光抓著芷蘭衣袍,輕聲求懇:“我知曉錯了,往后再不會亂說話。上神不要將我扔去人間,我還得侍奉在您身側(cè)呢。”
芷蘭放下他的手,風(fēng)吹過,花樹顫顫搖曳,“你放心,天上一日,凡間一年,你去百年也不過神都百日。等你凡塵歷劫歸來,往后便留在神都,不回太陰了?!?p> 何光喜道:“上神是說真的?”
芷蘭點(diǎn)頭,“自然。只是歷劫之苦艱辛,你這一遭不回輕松,蓮泉會陪著你,我也放心。”
蓮泉看著何光,對我與芷蘭應(yīng)承道:“定不負(fù)二位上神所托,我一定會在凡間照顧好小師弟?!?p> 如此一段,何光與蓮泉凡塵的事便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