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漓的聲音中又夾雜著一絲清淡的哀愁，我便拍著她的肩，柔聲淺淺笑道：“好好，我定是好好對(duì)芷蘭，也不會(huì)白白蹉跎這一份情意?！?p> 凝珠在后笑道，“扶漓花神，以后我家上神還是住在神都蘭月宮的。你可時(shí)常來走動(dòng)走動(dòng)，如果神都找不著我家上神，到沉星雨林便是了?！彼α诵?，眼角染上一層紅色，“嗯”了一聲。以木仰頭，糯糯童真趣意道：“扶漓姨為何哭，是因?yàn)樾闹锌鄦?？奶奶曾說，只有人心中苦才會(huì)哭。以木也想哭，是不是我心中也苦?！?p> 他天真的話，逗得扶漓一笑，蹲下身道：“扶漓姨是高興，人高興了也是會(huì)哭的。
你娘親出嫁是天大的喜事，整個(gè)神族的喜事，也是你的喜事，往后你便有爹爹了。芷蘭爹爹會(huì)疼愛你的?！?p> 以木推開她，帶著孩童才有毫不掩飾的率真，認(rèn)真道：“芷蘭上神不是我爹爹?！?p> 扶漓笑道：“他與你娘親成婚便就是你爹爹了。”
“你騙人，爹爹是與娘親生我的那個(gè)人。”我心中一凜，想他如此小竟懂得這樣多的事，心頭一酸，撫著他的頭，和軟道：“以木，不可無禮。扶漓姨是長輩?！?p> 他嘴巴嘟起，兩頰微鼓，心中有氣道：“那娘親也覺得芷蘭上神是我爹爹嗎？”我無語凝噎，被他琥珀色的眸子看的心中一慌，出口道：“他與娘拜了天地，許過諾言，便是正經(jīng)的夫妻，自然就是你的爹爹?！?p> 以木葡萄般剔透玲瓏的大眼，霎時(shí)盈了滿眶的水，又倔強(qiáng)著包在框中，不肯叫它滴落，也不知是像了誰，挺著胸膛看我一身大紅的霞衣，撒氣扯著道：“我討厭娘親。我再?zèng)]有爹爹了······”
‘哇’一聲，他坐在地上哭了起來。與他貼身的仙婢忙在身側(cè)勸慰，豈知越是勸慰他哭的越是厲害，好像如他所說心中有無限的苦，哭不完。也哭的我心中絞疼。
娘一入院子，聽見哭聲斥責(zé)侍婢道：“今日這大喜的日子，怎引得小公子哭。趕緊將他帶去別處玩耍，莫要等會(huì)兒叫炎帝聽見了?！?p> 匆匆一眾仙婢進(jìn)殿，哪里唬得住以木，哭聲震天動(dòng)地，叫我以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忙不迭抱住他，哄道：“以木，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墒菫楹我蓿遣幌矚g芷蘭上神嗎？”
他聽了話，低低抽泣著搖頭。
我又問：“既你并非不喜歡他，那他與娘成了親，自然便成了你的爹爹。娘說的對(duì)嗎？”
他在我懷中踢腳，“不對(duì)。我的爹爹永遠(yuǎn)只有一人。”
扶漓止住他的腳，含笑道：“芷蘭上神是你的后爹爹，那也是爹爹。他是世上最好的人，自當(dāng)會(huì)對(duì)你如親爹爹一般好?！?p> “不·····”他哭泣道“后爹爹也不行。我不要叫他爹爹。”
我一時(shí)對(duì)他手足無措，“你即是不想叫，便不叫吧。等往后你想叫了便叫，娘不強(qiáng)求你，只是芷蘭必會(huì)傷心。他娶我本就委屈了自己·····”我心中亦酸楚，忽然想到寒淵曾幾次問過我，是否愛芷蘭的話，愛嗎？一想到此更覺虧欠芷蘭許多，喃喃失語道：“只有等以后再慢慢償還吧?！?p> 娘在殿外許久不見以木止住哭聲，耐不住入殿，一來便見他坐在地上哭的雙眼通紅，水汪汪惹人憐，直抽了氣。以木也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般，張腿沖向娘的懷抱，委屈喚道：“奶奶。”
娘摟著他，寸心如割：“我的心肝寶貝，今日這樣大喜的日子，奶奶在外面忙的迎送賓客，你怎得哭的如此傷心。是誰惹了你，你娘親也不說說。”
娘滿目心疼，用手中紗絹輕輕為他擦拭，以木止了哭聲上氣不接下氣道：“沒有人欺負(fù)我，奶奶······是我自己······”說著兩顆豆大的眼淚又順著面頰下流。
娘疼惜道：“我的乖孩子，不哭·····奶奶帶你到別處去······”
以木抱著她，懨懨道：“奶奶，我不愿叫芷蘭上神爹爹，是不是以木不乖，可他不是我的親爹爹，以木只有一個(gè)爹爹······我·······”
娘用手將她的頭按在心口滿滿疼惜，看著我一時(shí)不知該如何作答，而后嘆息道：“即是他不愿便算了吧，他也只是個(gè)孩子，往后長大些知曉了芷蘭的好，放下心中芥蒂，想來就能釋懷，芷蘭必然也是不會(huì)怪的?！?p> 我略略頷首，所有的蒼白淹在煙霞如云的面上，看著以木那張與寒淵七八分相似的面容，水波起伏的琥珀色眸子，心臟‘砰砰’直跳，好似覺得這孩子知曉什么，但又覺得他實(shí)在太小，恐是自己多慮。
我茫茫張口，到了聲“是”，娘牽著我一只手，含顏大笑滿面容光道：“我兒今日真是好看，連比那顏色瑰麗的牡丹也要美上三分。這些年你一人帶著孩子······娘知道你心中有苦，往后有芷蘭扶持，定是會(huì)長長久久的幸福下去。”
我蓄著淺淺的笑意，道：“娘，是月兒叫你與爹擔(dān)心了。”
娘笑的愈發(fā)明澈，手撫著我的掌道：“許多事你都不愿意說，娘懂。過去的一切都過去了，昨日晨風(fēng)不若今日朝陽，什么都要往前看，你也算是苦盡甘來，日子還長，娘只愿你好?！闭f完，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忽地濕潤起來。
我深深一拜，為著即將出嫁不能再在身旁侍奉，道：“是孩兒不孝。”
娘牢牢扶我起來，眼中淚光撲簌，閃爍著流淌而下，笑道:“看我這是怎么了·····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剛還叫以木不要哭，自己怎地又開始哭了?！?p> 她牽著我往前，擦拭著眼角的淚水，恰好爹進(jìn)來撞見，“好好地哭什么。這又不是見不到了，不過是隔著幾條街巷。磨磨蹭蹭······，叫你進(jìn)來催她們快些，怎么越催越慢······”殿內(nèi)仙婢滿屋，爹斥道：“還不快把蓋頭給你們上神蓋上，莫要耽誤了吉時(s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