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冰糖葫蘆

　　轉(zhuǎn)眼間五個冬天過去了。祁國的老皇帝漸漸厭戰(zhàn)起來，凡是鄰國起了爭端的，能割地就割地能賠款就賠款。祁國的地位比

　　平陰候在世時可算是一下子從爺爺變成了孫子。只懂守業(yè)的老皇帝漸漸地把祁國推向了幾個大國里受欺凌的那一方。

　　生長在高墻大院里的孩子遠不知國家處境之危險，在大人的庇佑下無憂無慮地長大。

　　“鞅哥哥！鞅哥哥！”朱雀裹著蘿色的襖子，粉嫩的小臉凍得微微泛紅，兩手各舉著一根糖葫蘆，踏著厚厚的積雪，興沖沖地一路小跑到衛(wèi)鞅的西苑。

　　衛(wèi)鞅不過十一歲，見阮沐有了自己的院子后便央求老夫人給自己也開一個，老夫人被磨得沒有辦法便允了他自己搬到西苑并安排了幾個穩(wěn)妥的下人照看著。

　　幾日前，宮里給各世家大族都通了信，皇上要為宮里的幾位皇子選伴讀。老夫人也應(yīng)承了下來，卻并未督促衛(wèi)鞅在課業(yè)上用功。

　　但是衛(wèi)鞅也想像父親衛(wèi)延一樣成為朝中重臣，為國效力。老夫人雖沒有督促他，但他日日秉燭苦讀到深夜，天還未放亮便起來早讀。

　　已近晌午，積雪映著陽光透過雕花窗反射過來，竟有些刺眼?？┲┲ǖ靥ぱ┞曉絹碓角逦?，衛(wèi)鞅有些無奈地放下書本，迎接著馬上就要破門而入的朱雀。

　　果然，朱雀一個旋風(fēng)腿抬腳便踹開了門，沖著坐在書桌前素藍袍子的少年笑著，露出糯白的乳牙：“鞅哥哥，快看阿瑞從府外給我?guī)砹耸裁春脰|西”說完便神氣地晃著手中的糖葫蘆。

　　“朱雀，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小姐，舉止卻跟市井流氓一個樣?！毙l(wèi)鞅嫌棄地看著朱雀，語氣中卻透露出一絲寵溺。

　　朱雀瞥了瞥嘴，隨即大口嚼起了糖葫蘆，把另一根遞給了衛(wèi)鞅：“給！”

　　紅彤彤的山楂裹著晶亮的糖衣，暖閣的空氣中有股甜絲絲的味道。

　　衛(wèi)鞅自幼被管得極嚴(yán)，從來都不碰市井上的吃食。此刻他盯著冰糖葫蘆咽著口水，看著面前吃相很難看的朱雀道：“有那么好吃?”

　　朱雀一個勁地點頭，卻騰不出口說一句話。

　　衛(wèi)鞅半信半疑地接過糖葫蘆，小心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開來……好吃！

　　朱雀看著衛(wèi)鞅吃東西的樣子，笑道：“原來鞅哥哥吃糖葫蘆的樣子也很好看的?！?p>　　話畢，衛(wèi)鞅差點嗆住，把糖葫蘆丟在一邊，又拿起了書本看著，并不理會啃糖葫蘆的朱雀。

　　朱雀哪能輕易就放棄，老夫人派她過來就是要要她攪得衛(wèi)延無心用功。臭不要臉這件事她最擅長。

　　“鞅哥哥，聽說皇子們要選伴讀呢，你最想跟著哪位皇子？”

　　“小孩子懂什么！”

　　“哼，現(xiàn)在皇儲呼聲最高的不就是大皇子嗎？可惜他畢竟不是皇后親生的，說不定只是皇后娘家控制天下的一枚棋子。想必老皇帝是不想看到外戚專政的，二皇子雖是貴妃所出，但資質(zhì)過于平庸，老皇帝雖然寵愛二皇子但也只是為制衡大皇子?；蕛χ疇幙墒菑?fù)雜的很呢！”

　　朱雀話畢，衛(wèi)鞅愣住了，半晌才開口：“這……這是你自己想的？”

　　“嘻嘻”朱雀露出糯白的乳牙，神氣地昂起頭。

　　其實，這些都是聽老夫人說的，最近就寢前。朱雀總會纏著老夫人講故事，老夫人就跟她分析起朝中局勢，聽地多了就會說了。

　　衛(wèi)鞅頓時對眼前這個八歲的小蘿卜刮目相看，從點心盒里拿出一塊桂花糕遞給朱雀。

　　朱雀滿意地接過桂花糕，一口塞到嘴里。

　　衛(wèi)鞅滿臉嫌棄，用手指輕輕揩去朱雀腮邊的糕點屑：“你這么不講禮數(shù)，有哪個世家大族的小姐愿意和你玩？”

　　朱雀端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我才不稀罕呢。只要鞅哥哥愿意和玩就好，反正我以后是要嫁給鞅哥哥的?！?p>　　青春期的孩子總是敏感的，平時衛(wèi)鞅都是拿朱雀當(dāng)妹妹待的，但是當(dāng)阮沐拿媳婦的事取笑他時，他的臉總會比晚霞都紅。

　　此刻，朱雀說嫁給他，他的臉上開始發(fā)燙。

　　然而遲鈍的朱雀并未發(fā)覺，繼續(xù)叨叨著：“祖母說嫁就是每天在一起的意思，鞅哥哥你說呢?！?p>　　“我哪知道!”衛(wèi)鞅一聲吼，摔下書本，頭也不回沖出房門，消失在茫茫雪白中了。

　　朱雀楞了一下，小嘴嘟囔著；“今兒又是發(fā)的什么瘋？”說完坐在書桌前，自覺地打開點心盒，一個接一個的捏著掛花糕吃。

　　雕花窗外冰天雪地，窗內(nèi)暖意融融。正午的光線透過窗紙延射進來，灑在書桌上的一盆含苞待放的水仙上。

　　春天，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