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瘋丫頭和大傻子
一聽阿言口中的傻妹妹,眾人皆扼腕嘆息,傻姑娘生得那樣美,真是浪費。
其中旬知州的嘆息聲最重,本想淮南城出個皇妃給自己的政績添添光,沒成想天仙美人竟是個癡傻的。
朱雀聽阿言稱自己傻妹妹,知道她失控過火的行為難免會壞事,也就順著阿言所說,人群中表演癡傻。
手中折的槐花枝成了道具,她揚起花枝又蹦又跳:“今日太陽好,槐花香得早?!敝槐谋奶€不夠,她拿起一串槐花骨朵仰頭塞滿嘴,環(huán)顧一圈目瞪口呆的人群:“花骨朵滋味好,這群傻瓜都不知道,不知道呀不知道嘿嘿嘿?!?p> 章韶光見眼前絕色女子蹦蹦跳跳笑得開心,不由地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也跟著笑了笑。
朱雀表演得賣力,本想唬住章韶光。但見他一笑心中那把怒火又燃起來,卻又不能明面上發(fā)作便蹦跳到章韶光面前抖了抖槐花枝笑道:“大傻子你也來吃一顆花骨朵?可甜了?!?p> 她的瘋言瘋語令旬知州等人聽得心驚膽戰(zhàn),章韶光可是章騫之子,尚書省仆射,雖是個閑官階但就憑這幾年章騫欲把天下權勢攬盡的強勢做派,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要是有一天政變了,登上皇位的很有可能便是姓章的。誰敢看低了章韶光去?
現(xiàn)如今這瘋丫頭一口一個‘大傻子’叫得歡,惹得眾人背后直冒冷汗。
章韶光卻笑得極暖,伸手要去摘槐花枝上的骨朵,手還沒碰到花枝便被元淞止?。骸肮樱覀冞€有別的事要做,我看就別同這瘋丫頭一般見識了?!?p> 朱雀見元淞那邀功的嘴臉別提多惡心,他元淞要在章韶光面前充好,那她偏偏不允。
“喏,大傻子,很甜的,嘗一顆。”朱雀親自摘了一顆花骨朵遞到章韶光面前。
章韶光像哄小女孩般聲音放輕暖暖笑道:“花骨朵竟那么甜?那我可得嘗一顆?!彼麤]伸手接花骨朵,而是唇直接湊到朱雀掌心的雪白花蕾前將它輕輕抿進嘴里。
朱雀沒料到他會直接湊上唇來,立馬收手,但還是晚了。
掌心處,他的唇瓣輕輕一點,微微濕潤。
章韶光極具登徒子般的舉動驚得她觸電般退了幾步,又氣又惱又害臊,握著自己的掌心狠狠瞪著章韶光。
章韶光看了眼氣急敗壞裝瘋賣傻的女子此時一臉要吃了他的樣子不由心中一陣暢快。
敢玩弄他的女子尋遍天下也找不出幾個。
以前有一個……
然后……
就沒有了。
他想的出神,周邊眾人嘖嘖出奇。
旬知州:不愧是京城出來的,撩撥女子的手法就是不一樣。
各級護衛(wèi):嘖嘖嘖,要不今晚同我家婆娘試試?
阿言:咦?他要干嘛???!閣主!我什么都沒看見!
朱雀見章韶光嘴角笑意深了幾分,便知他識破自己的瘋傻有意捉弄,自覺沒有必要再演下去,便氣呼呼瞪了他一眼轉身對阿言喝道:“回家!”
章韶光看著她白玉浣紗裙的背影,笑了笑。
好生有趣的女子。
地上還有她的面紗,他彎腰撿起映著暖陽細細看著,當看見邊角處繡的秋海棠后不由一怔。
記憶中的那個少女似乎也喜歡秋海棠。
時常秋日里簪一朵于鬢角。云鬢松了,秋海棠滑落肩頭她卻不愿讓他幫忙簪上,他便偷偷把那朵秋海棠裝進袖筒夾在書里藏了起來。
但,那個喜歡秋海棠的女孩冬日里便死在火海暗殺中。
他神情黯然嘆了口氣,對著身邊眾人道:“去南街碼頭處,硝石被劫的地方?!?p> 朱雀和阿言則趁著章韶光一行走遠后繞回粱香居,依舊是阿言遠遠盯著周邊動靜,朱雀跟隨衛(wèi)錦左右巡查鋪子。
就這樣過了一天,朱雀整個人魂不守舍。眼前一直揮不去章韶光的笑,尤其是他在自己掌心抿去花骨朵的那一刻讓她無比煩躁。
待到衛(wèi)錦挨個巡完鋪子看完賬本時已是黃昏,朱雀讓她先坐轎子回衛(wèi)府,自己則走路回去。衛(wèi)錦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想著走路散心也是好的,便允了她。
她就這樣漫無目的走啊走,走到小梨花巷的時候暮色濃了幾分,一枝梨花橫過墻頭擋在她身前朱雀干脆將一整枝梨花折下,拿在手上聞著。
待她將頭埋進梨花堆里深深吸了口花香抬頭時,便見對面巷子里走來玄青袍子的男子,垂頭喪氣的樣子。
那模樣十分好笑惹得朱雀沖來人喊了一聲:“沐表哥!”
阮沐應聲看了看見是她并沒精神多少,只點點頭。
要是擱平日里他早就跳起來沖朱雀招招手笑瞇瞇地回朱雀一聲‘雀表妹’了。
今日是怎么了?朱雀心中堆起一堆問號,卻也不急著問而是將手中的梨花遞給阮沐:“新摘的,好聞的很?!?p> 阮沐接過埋在花堆里聞了聞,梨花淡雅的花香使他心情平靜下來,順手把聞過的花枝扔進朱雀懷中:“見花就折,小心花神娘娘半夜將你捉去做苦力。”
朱雀沒好氣地回道:“你這個沒良心的聞了我的花心情變好了便又要責怪我摘花了?!?p> 阮沐笑笑,在衛(wèi)府門前的石獅子處坐下,看著西邊一彎皓月長嘆一聲:“阿雀啊,我下月就要成親了?!?p> “我知道?!?p> “那你知道為什么我不開心嗎?”
“難不成是準備親事累的?阮表舅今日沒陪旬知州出現(xiàn),想是也忙著準備你的親事?!?p> 提起阮修淳,阮沐又嘆了口氣:“葉家的婚事是父親十年前便為我定下的,少時覺得成親二字無非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xiàn)在想想?yún)s似乎又不是那個道理。”
“那又是哪個道理?”
朱雀想著自己和衛(wèi)鞅,從小便是定了親事,更有太后皇帝親頒的旨意。若婚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是什么呢?
阮沐指了指朱雀懷中的梨花枝:“梨花你可喜歡?那百花之中你是否又最愛梨花?若是覽過百花仍覺梨花乃心中所愛,那便是真的喜歡。若只見過梨花便說喜歡它,未免又過于草率了。
朱雀聽的云里霧里:“梨花有什么不好,花落了還有果子吃,那些牡丹芍藥的,花謝了便什么也沒有了,倒不如梨花來的實際。你又是梨花又是喜歡的是怎么了?讀書讀傻了不成?”
阮沐笑笑:“你呀你,我倒忘記你不愛讀書了。有道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我們這些定下婚約的人不去看一眼滄海巫山,沒遇到過個一見鐘情的人,便你嫁我娶的,未免有些遺憾?!?p> 朱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大姐姐跟我說一見鐘情的人很少,更多的是成了親拜了堂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任世事沉浮,兩肩依偎,相濡以沫,余生相伴,所謂神仙眷侶不過如此。再說了,你連葉家小姐面都沒見幾次怎么就斷定她不是滄海巫山呢?”
朱雀的一席話點醒阮沐,剛才還喪氣的阮沐此時驚得張大嘴巴:“阿雀你說得好!你這捧幾天書本的倒是比我這個書生強多了,真可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阮沐教書先生般搖頭晃腦說著,朱雀見了忍不住放開逗他,拍拍他的肩膀道:“沐表哥,其實你呢也不是不喜歡葉家小姐,也不是沒見過什么巫山滄海的,依我看吶,你這叫恐婚?!?p> “恐婚?”阮沐眉頭擰成麻花和他的倜儻風姿極不相稱。
“我在峨山習武的時候看過師太收集的好些稀奇古怪的書,其中有一本就說道,女兒家未出閣之前都有那么一段時期,一想起拜堂成親便心中恐慌輾轉反側難成眠。不過,人家都是女兒家,你一個大男人怎么……”
話還沒說完,阮沐就急了:“去去去,難怪你武習得磕磣,原來時間都用來看不入流的閑書了。你也別說我,等你和衛(wèi)鞅那小子成親的時候,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也輾轉難眠?!?p> 朱雀聞言,心中忽而一陣慌亂,她手托腮望著一輪皎月出神,鞅哥哥啊鞅哥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巫山滄海呢?
未央閣。
阿言向衛(wèi)鞅一五一十報告今日發(fā)生的事,包括元淞身旁的白袍男子身份不一般,朱雀從樹上掉下來,白袍男子緊張上前查看,當然阿言說這話特意瞧了瞧衛(wèi)鞅的臉色,見他眼中冰渣子能戳死人便自覺的把白袍男子吃槐花的香艷場面省略了。
但僅是這些,衛(wèi)鞅臉色便極凝重開口問的第一句便讓阿言有些措手不及。
“她為何會跌下樹?”
對?。“⒀孕南?,那姑奶奶平日里不是最擅長上樹,恨不得身子都長在樹上面,怎么會輕易從樹上跌下來呢?
他仔細回想白天的事,朱雀掉下樹前似乎元淞在教旬知州如何稱呼白袍男子。
“章公子,小姐似乎是聽了這三個字就跌下樹的?!卑⒀缘馈?p> 話落,只見衛(wèi)鞅緊緊握住拳頭,眼神中似有殺意,他站起身來看向雕花窗外皎潔月色,良久緩緩松開手:“你去散兩個消息一是枳故山上挖出硝石脈,二是黑道上有人高價收購硝石?!?p> 阿言看著衛(wèi)鞅松開拳頭時,掌心中似有血跡滲出驚訝之際點點頭。
那位姓章的公子于衛(wèi)鞅而言似乎有難以言說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