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冬日
朱雀像是在做一個夢,但夢里的音容笑貌那樣真實,讓人懷疑是一副真實的畫卷在眼前展開,而那畫卷上的人笑著笑著,都帶著血,漸漸的那畫卷便被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從一角燃開,火光照亮了自己的眼睛,那團火從一角燒到整張畫軸,漸漸地,只在腳下留下一灘灰燼。
而那灰燼又迅速堆成一顆顆桃樹,那桃樹開了滿樹粉色花,一個小女孩正在桃樹下歡快打滾,扯下一枝桃枝插在頭發(fā)上嘻嘻傻笑。正是咿呀學語的年紀,聽不出嘴里說的什么話,只能略微從那口齒不清的吐字中,辨別出‘哥哥’二字。
正是夕陽西下,橘暖色的陽光將那桃花鍍成不真實的殷紅,剛長出松軟草牙的草地上走出個身穿白袍的少年,白的不染一絲塵埃,似是將人世間最純白的雪,最皎潔的月光都披在身上,他長得十分好看,似將日月光輝都給搶了去,讓人移不開眼。他笑著跑來,從小女孩喊道:“汐兒,父皇母后都在等我們回去用膳呢。你就別貪玩了?!?p> 小女孩不聽話,不想走,那少年便轉身逗她,佯裝要走,急得小女孩爬起,跌跌撞撞跑了過去,嘴里依然喊著那含糊不清的哥哥’
朱雀只覺得腦袋越來越疼,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該是那個小女孩,因為記憶太過于熟悉,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有個哥哥,像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畫軸里的哥哥那般,長得極好看,又對她及寵愛。
暈倒在海棠樹下的朱雀,終是將畫軸上的人,想像成是自己,嘴里也開始喊著‘哥哥’。
章韶光正火急火燎跑過來,見她躺在樹下,肩膀染紅了一大片便知她受了傷,心下萬分自責,他很有把握,因為章家有安插在鐘粹宮的眼線,雖然這些年貴妃娘娘和二皇子,表現(xiàn)的對皇位無所謂的態(tài)度,似乎失去了前些爭奪儲位的心思,但章騫自是不會放心,章皇后也不相信她能改了性子,所以就在鐘粹宮安插人密切關注著,一有風吹草動,馬上通風報信。而在這之前,章韶光早早便知道貴妃娘娘計劃擼賀文嫻,要挾賀將軍進宮,也會知道她從江湖上找了幾個功夫不錯的高手,為她的大計保駕護航。他們章家都一一有對策,他幾乎所有的情況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貴妃娘娘能接到朱雀進宮。
他更沒想到,賀文嫻會邀請朱雀去賞花,而將軍府的賞花,和貴妃的賞花是同一天。
本以為,他只要讓朱雀少出門便可避免這場變動,但不知,陰差陽錯,她被卷進了最中心。
眼前的淮南姑娘,表情那般痛苦,章韶光心疼將她抱在懷里,去找太醫(yī)院給她治傷口,反正,過不了幾個時辰,這皇宮便是他們章家的皇宮,雖然他們推的是大皇子上位,但也只是章家的傀儡而已,等他的妹妹韶嫣當了皇后,生了皇子,那天下,便真真正正的沾了他們章家的血脈了。
所以,太醫(yī)院他章韶光想進便進。
朱雀在章韶光懷里緩緩睜開眼睛:“你來了?”她想說,你你怎么來了,以及,你怎么找到我的?但傷口太疼,腦袋太疼,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出口了。
“沒事了,”章韶光沖她低語,像照顧病人那般溫煦且輕柔,生怕說話聲音大一點,都會引得朱雀傷口痛。
“我本來要去皇后殿通風報信的,可中了飛鏢,飛不動了?!彪m然躺在章韶光懷里很不情愿,但朱雀還是硬著頭皮安于現(xiàn)狀。現(xiàn)在她全身無力,太陽曬得她幾乎虛脫,現(xiàn)如今,有人救命自然是好,更不能挑三揀四,也便不好說些討厭章韶光的話來。
章韶光第一次這樣抱著朱雀,她的身體很輕,不同于往日掙扎,她今日安穩(wěn)得像個小貓咪一樣,這讓他心中某處如同貓爪鬧心,很是癢癢。
“你放心吧,章家的軍隊已經(jīng)攻下了鐘粹宮,賀家小姐安然無恙,已經(jīng)送回將軍府療傷去了,倒是你,傷的這樣重,我若不是信念你的安危,快馬加鞭趕到,說不定,你就血枯而亡了。”章韶光抱著她走過御花園一片片盛夏花朵,帶著暑氣的馨香直接讓朱雀昏昏欲睡。
許是那淬在飛鏢上的毒藥起了一點作用,卻也就是些安眠的作用,朱雀上眼皮下眼皮直打架,睡眼朦朧間,她似乎看見百花叢中站著一個孤冷的身影,那眸子里的冰霜能讓人不寒而栗。
是鞅哥哥嗎……
朱雀又用盡力氣睜大眼睛,卻發(fā)現(xiàn)花叢里并無人,似乎那只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章公子,我表哥今日有一同來嗎?”朱雀仰著臉問了一句,仍然說話時毫無氣力。
章韶光回答說:“自然是一起來了,他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是騫翥軍的副統(tǒng)領,這樣重要的事,他自然會親自出面,衛(wèi)公子的功夫那樣好,剛才不費吹灰之力就擊倒了鐘粹宮的江湖高手,那些個小姐們,都是他給救出來了?!?p> 朱雀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她覺得剛才花園里站著的就是衛(wèi)鞅,他看見了章韶光抱著自己走在盛夏陽光里,那雙眸子的寒意也盡是真的。
她捶了自己的胸口,帶著些恨鐵不成鋼的倒霉樣。平日里她懟章韶光的時候衛(wèi)鞅不在,怎么輪到她受傷不能動彈了,衛(wèi)鞅便出現(xiàn)了呢?
真不是時候……
不過,她鞅哥哥有自己的追求,寧愿不和她成親,也要來京城里做騫翥軍的副統(tǒng)領,美人在懷也有兩三個,既然他不把自己放在心上,那為何還要為在別人回懷里感到不自在?
是她多想了。
她鞅哥哥早就有想要她遠走高飛的意思,是那種眼不見心不煩,離得越遠越好的那種感覺,所以,現(xiàn)如今正好遂了他的愿,借章韶光氣他兩下,也好給自己出氣。
章韶光抱著朱雀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太醫(yī)院,此時,那飛鏢上的毒液已經(jīng)在她體內(nèi)游走,已經(jīng)是藥效的最高時候,雖然朱雀不會中毒,可也是困得幾點,只迷迷糊糊的任由老太醫(yī)給把脈。
那太醫(yī)也是個會關風向的主,早就看見章家的大旗飄滿整個皇宮,也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對待章韶光畢恭畢敬,而對他懷里的女子,也用起了跟公主娘娘一般的絲線搭脈。
這一搭脈,老太醫(yī)臉上頓時失色。
章韶光急著問道:“太醫(yī),她的傷要緊嗎?”
老太醫(yī)欲言又止,但終是說了出來:“方才我看著這位姑娘的傷口,那飛鏢上淬的雖不是劇毒,但也足夠能傷人五臟六腑。但我把脈之后,發(fā)現(xiàn)她體內(nèi)竟無反應,也無損傷,只是由于毒性的原因,要昏迷上一陣子。更奇的是……”
章韶光追問:“是什么?”
“這位姑娘似乎中過許多毒,且均被解過,所以身體內(nèi)的器官習慣了各種烈性毒藥,對于一般的毒藥均無什么明顯反應。章公子,這姑娘是京中哪家府上的小姐?”
老太醫(yī)看她穿的霞色織錦裙,便知那衣服要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糧,也便誤會她是京中高門貴女。
“都不是,”章韶光搖搖頭:“她是我的外室。”
他說這話時斬釘截鐵,似乎已近確定朱雀逃不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