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蒹葭》（節(jié)選）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如果兩年后你還不愿意要孩子，我們就離婚吧。”霓虹燈亮起時，我難以置信的回望他的臉，他一臉凝重的樣子我知道不是在開玩笑。我不能明白我只是說了一句“昨天是排卵期，你沒有好好珍惜奧，又要錯過一個月啦?！彼谷贿@么大的反應(yīng)?！澳銥槭裁床桓嬖V我？如果你不想要孩子直接告訴我就好?！彼荒橂[忍的受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翱墒俏乙詾槟惚任腋谝猓y道不應(yīng)該是你更清楚嗎？”
……
咚咚咚的聲音傳來，睜開眼眼前是一室黑暗。我以為是自已聽錯了，原來是夢啊，正要閉上眼繼續(xù)睡去的時候，有一陣咚咚聲傳來，這一次伴隨著的還有細(xì)微如貓叫的呼喚“張茗……”
我立馬坐起，辨識出這是瑤瑤的聲音后，輕輕的回應(yīng)“瑤瑤，稍微一等。”
約莫是剛剛聲音太小，不能夠傳出去。在我下樓的時候聲音又一次傳來，咚咚咚“安夢……”“來啦，等等哈。”我微微的提了一點聲音又怕將張茗驚醒。
萬幸的是這次聲音傳遞了出去，我將門銷輕輕拔卡，發(fā)現(xiàn)關(guān)了燈的走廊被安全出口的小綠燈印出幽藍(lán)一片，門口的黑影里籠著一個人。閃進門，輕柔而不失感激的說了一聲“謝謝?！?p> 我被這溫柔擊中，輕輕的回應(yīng)“不客氣?！?p> 我想是這夜色太凝重，驚擾了她脆弱的心。開門之后的救贖讓她放下心防。
吃力的拖著困倦的身體爬上床，聽著床下哧哧的收拾東西的聲音，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02:59。我以為我會略略失眠，想著今天她們訓(xùn)練結(jié)束這么早嗎？結(jié)果卻是翻了一個身便又沉沉睡去了。
早上醒來，室內(nèi)到是仍然一片寂靜，可是點開手機已然是8點了。
我心里驚了一下趕緊換好衣服，拿著手機去了洗手間，電話嘟嘟的響著，顯示著那邊無人的狀態(tài)。我暗搓搓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是釋然還是該慶幸。
想起昨夜的對話，“老婆，你明天早點叫我啊，明天已經(jīng)農(nóng)歷十二了，需要給丈母娘送八月十五的節(jié)禮，而且明天早上要早起去廠子那邊拿貨。”“奧，那你幾點起？”
“六點半起，大約十一點到。你給爸爸媽媽說一聲?！薄澳俏也唤心悖易约憾歼€沒有醒呢。”
“你定個鬧鐘，把我叫起來你再睡?！薄跋氲倪€挺美，你以為在熱戀期啊，大半夜三點半把你叫起來怕你遲到。”
那頭瞬間沉默了，估計他被我噎得不輕，我縮了縮嘴角，不再說話。
“那你明天給爸爸媽媽說聲吧？”“那我現(xiàn)在給打個電話說一下。”
“現(xiàn)在好像有點晚了，爸媽可能睡覺了，明天再說吧。”“其實沒有事情，家里有爸媽那邊的鑰匙，你直接自己打開門放下就好啦?！?p> 他瞬間揭竿而起，“老婆，我送禮總要請我這個貴客吃頓飯吧？”我瞬間被他委屈的語調(diào)逗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原來重點在這啊?！薄澳钱?dāng)然啦，傻老婆，你忘記去年這個時候還要有哥哥他們來做陪的？我可是很貴的客人啊?！?p> “啊，有嗎？”“有??！”“奧奧，我忘記了哈，那我在家里微信群里說一下他們明天看到就知道了?！薄袄掀?，微信群里是只有爸爸媽媽和妹妹嗎？”“是啊。要不要把你拉進來？”“不用，不用?！薄罢娴牟挥脝?？那你剛才為什么要問？”“真的不用，我就是不想上伯父家的哥哥們知道，這次就去家里簡單吃點飯就好啦。不用去酒店。”“奧奧，好噠，那我就懶得拉你啦?！薄昂美?，我發(fā)完啦，哥哥明天去送禮，大約11點左右。”
思緒收回，結(jié)果是我今天不僅沒有叫他而且還起的更晚一些，莫名感覺有點小內(nèi)疚啊，我在這邊睡得風(fēng)生水起，他在那邊忙的暈頭轉(zhuǎn)向。
沒有等多久，我又重新?lián)芰诉^去，“老公，忙完了嗎？”我?guī)е懞玫奶鹛鸬穆曇粝肫稹?p> “哼，老婆，不是讓你叫我的嗎？你又睡懶覺?！边€好我昨天沒有答應(yīng)他，吐了吐舌頭。我淡定的說“我給你打電話了啊，你沒有接而已。”“我怎么不知道？”“不信你自己看啊。”
嘿嘿，其實我知道他誤會了，但是我更知道他絕對懶的去檢查，自然就不會知道那一通電話不過是十幾分鐘前的事情。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今天是二十四節(jié)氣中的白露。這個時節(jié)，暑熱漸散，風(fēng)乍起，竟有了秋的涼意，清晨的花朵、草木上凝結(jié)了白色的水滴，閃耀出晶瑩的光。
可是終究是暑末，陽光在正午的時候猙獰的散發(fā)出最后的熱量，據(jù)說，過了今天就不再有高溫了。
做完一套試卷后，內(nèi)心實在煩悶的緊。撥通他的電話下了樓去，卻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只不明物體囂張又不失優(yōu)雅，速度又不失風(fēng)度的穿過水泥過道，進入小花園去了，“我去，我剛剛看見一只好大的老鼠啊，不過好像沒有尾巴?！薄澳强赡苁谴题??！薄按题梢蚤L這么大嗎？你見過刺猬嗎?”他嫌棄的聲音傳來，“我沒有見過刺猬餒?！焙芸煳矣职l(fā)現(xiàn)了一個讓我非常興奮的事情，一顆好大的青柿子在我的眼前，順著枝丫看過去，我的口水瞬間奔騰了，好大的柿子樹?！肮瞄_心啊，好多的柿子，好大個，我最喜歡這樣的了，我都好幾年沒有吃過了。咦，這是熟了還是沒有熟呢？有一個掉在地上的呢。”“可能是被鳥兒啄掉的?！表樦呛圹E找去，我卻發(fā)現(xiàn)了新的“寶藏”。是小西瓜嗎？我好奇的彎下腰，不是，好眼熟但是，啊我知道了，這是黑棗子，我小學(xué)的時候一個小伙伴家里有這種樹，我?guī)椭蜻^果實還吃過一次。甜甜的記憶涌上心頭。
鈴聲響起的時候還是有點突兀的，“552”這是移動的親情號，對面是我的婆婆，我的心瞬間從雀躍轉(zhuǎn)換到了驚慌。她很疼我，但是后來培養(yǎng)的短暫感情暫時還不能打破我對感情的桎梏，我對她很是尊敬，也很愛護，但是唯獨做不到的是像和親身母親那樣的隨意聊天。她們總說婆媳之間是不擔(dān)是非的，可是這是非是什么呢？
選擇了掛掉當(dāng)前通話并接通，“喂？”我輕柔的聲音響起，不確定對方是婆婆還是其他人。
“喂，小夢嗎？我打到你那里去了嗎？”疑惑的聲音傳來。
“是的呀，你是想打給哥哥嗎？他的手機號是553?！?p> “奧奧，你的手機號是多少來著？”“我的是555呀?！?p> 正說著往前走卻看見一老大爺正盯著我摸柿子的手，我趕緊縮了回來，這不會是這大爺種的樹吧！我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走了兩步，悄悄的回頭發(fā)現(xiàn)大爺看著我遠(yuǎn)去，也背身往后面的椅子走去。
日頭西斜，一縷清風(fēng)帶走我些許燥意。
“小夢啊，你回來了嗎？中秋節(jié)能回來嗎？”“還沒有呢，媽媽。我記錯考試時間了，我以為是中秋節(jié)那個星期考試，結(jié)果因為是節(jié)日所以延期了一周?！?p> “奧奧，那你趕緊回來呀。”“好噠。我也想快點回去，這邊的飯菜實在是吃夠了?！?p> “你要多吃點好吃的呀，身體最重要，別不舍得花錢?！薄班培牛判陌?，媽媽，畢竟是學(xué)校，食物肯定是很健康的，只不過是去年吃了一年實在是吃夠了。好吃的食堂又離得比較遠(yuǎn)，來回倒騰實在是有點浪費時間?！?p> “李瀅怎么樣啦？最近聽話嗎？”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可是好像讓空氣就此安靜下來實在是沉默的尷尬，在接連摁掉了三次他打來的電話后，我只能拿他十歲的妹妹說事情。雖然這樣確實是有點不地道，但是母親告誡我不能在婆婆面前總是指人家孩子的錯處，而一個孩子本身就是單純懵懂是不會有什么錯的。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已經(jīng)能逐漸和婆婆隨意的說話，而不是總像面對一個陌生的長輩，尊敬有余，親熱卻是不足夠的。
但雖然是被轉(zhuǎn)眼帶過的話題，卻還是引起了我的不適，“夢啊，你們趁著我們現(xiàn)在身體還好，趕緊要個孩子，我們還能幫你們帶帶，你們爸爸的朋友的兒子定親，比你們還小兩歲，人家都懷孕兩個月了，問我你們兒媳婦都快生了吧，我都覺得丟的慌?！?p> 我沒有什么可以回復(fù)的，即使我說并不是我不愿意生，大概他們也是不能夠相信的吧，我只是尷尬的笑笑，說“好的，媽媽?！敝灰蛭抑龥]有任何壞心，只是有點焦急而已。她是再傳統(tǒng)不過的人，年少時堅韌做的來男人做的活，到了如今年過半百，卻也只是像在普通不過的阿姨想兒孫滿堂罷了。
后來發(fā)現(xiàn)原來世事并不難料，總也還是逃不脫那些人情冷暖。
母親總以為我會受傷，可是我雖然偶有不適，卻總還是明白有些遠(yuǎn)近西東是歸根于骨子里的。我曾經(jīng)讀過一本小說，女生聰穎，善解人意，得一家人寵愛，可是當(dāng)綁匪同時綁架了她和這家的女兒時，表示有一人要撕票時，卻連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就拋棄了她。
趨利避害是動物的本能，幸而生于太平盛世，偶有傷感的不過是點滴家事摩擦。
晚上的時候，母親打來了電話，很開心的樣子，約莫是哥哥的用心讓她甚是欣慰。卻不忘一番殷殷叮囑，“你現(xiàn)在是學(xué)生，家庭的事情還是要放一放的，把學(xué)業(yè)學(xué)好，爭取再考個博士?！薄翱疾┦繎?yīng)該是要緩一緩了，今天婆婆還說公公朋友的孩子比我們還小兩歲，都懷孕兩個月了?！?p> “沒有事情的，你先把學(xué)上好，回來找個好點的工作你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去教育和陪伴你的孩子，你還記得嗎？你妹妹小的時候，我必須出去做活，她那么小卻說‘媽媽，你坐一坐，休息一下。’她哪里是想讓我休息呢？只不過是想要我多陪陪她吧了。媽媽對不住你妹妹啊，沒有能夠好好陪陪她。”這些年房子有了，車子有了，雖說不是什么有錢人家，可是終究是不缺吃喝，與同學(xué)結(jié)伴而游，也從不曾至于囊中羞澀的地步，我知道這是母親早期拼下的。
我的內(nèi)心有些抗拒聽母親略帶哽咽的聲音，可是我又愧疚于這種想打斷她的心思，那些年，妹妹從小小一只我怎么整怎么聽話，到后來慢慢長大要找媽媽和我撕扯，她向往母愛的心早已超越了我早期立下的對她的威嚇。
上一輩的感情比我們這一輩來的純粹，沒有什么小三小四?？墒巧弦惠叺母星閰s也不像是愛情，像是兩個陌生人突然就要圍著一個火爐，變成再親近也不過的一家人。
吵吵鬧鬧一輩子就過去了，離婚時髦的那一陣子也不是不曾想過各自就追索所謂的愛情。可是看著腳邊亂轉(zhuǎn)的稚子，終究那是一個淳樸的年代，血濃于水的親情難以舍棄。
正巧要去洗澡，匆匆掛了母親的電話。我這樣懶散的人其實向來沒有多努力，藕斷絲連的堅持不過是見過母親的艱辛，我不知道在他人眼里這點艱辛是不是不足為道。如果是那樣，大約就像是母親常說的，她有時將我保護的過分好，承擔(dān)了很多我該承擔(dān)的事情，反而使我太過單純老實。
洗澡前，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本是想監(jiān)督他去健身。因著之前宿舍無人我便開著手機外放，卻不曾想他插科打諢的一句“洗澡也帶著我。”這句話被推門而入的瑤瑤聽見，忍不住破口而笑。
我也是有點害羞的，趕緊對他說了一句“啊，我忘了我開著外放了?！蔽以噲D遮蓋住他接下來發(fā)出的聲音，焦慮之下，并沒有聽清他說了什么，只是看見視頻中他的臉在笑聲中隱隱變紅變黑，接著傲嬌的掛斷了電話，發(fā)過來微信說“丟死人了。”“沒有啦，其實很可愛的?！?p> 不能再去火上澆油調(diào)侃害羞的他，不然估計今晚都得哄他了。我強忍著笑，假裝無所謂的樣子。
收拾好洗澡用具，準(zhǔn)備出門的時候，瑤瑤還笑著調(diào)侃我，“你不帶著她啊?！蔽逸p輕睨了她一眼，“揣在心里啦?！?p> 出門時，白天的炙熱還略略殘留著，白露時，我還在遠(yuǎn)方。他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