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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謊風(fēng)箏

織謊風(fēng)箏

回波詞 著

  • 現(xiàn)實(shí)

    類型
  • 2019-04-14上架
  • 56032

    連載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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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織謊風(fēng)箏 回波詞 959 2019-04-14 03:03:14

  還在開會,衣袋里的手機(jī)不停的震動,仁宇把手捂上去,實(shí)在是尷尬——到底是誰啊,簡直有二十分鐘,他都沒敢抬頭,校長似乎因此把休息時間提前了,文件剛放下就一路道歉著閃出門。

  中國的……

  “你……”第一句話還沒說出口。

  “仁宇你快回來吧,爸爸他……”尖利,仁宇僵硬的把手機(jī)拿遠(yuǎn)了一點(diǎn),這么尖利的哭喊。

  心里一痛。

  不是所有人都會在這種時候回想嗎?回想和逝去之人那些過去的種種。仁宇把頭靠在機(jī)窗玻璃上,手里拿著一本東野圭吾的《沉睡的人魚之家》,也忘了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書架上的,拼命地盯了半個多小時,怎么也讀不進(jìn)去。奇怪的是那些亂糟糟的思緒和父親幾乎沒什么關(guān)系,倒像是自己要逝去前一樣,全是很久很久以前,細(xì)細(xì)小小明明早都忘了的東西。幼兒園長發(fā)老師的洗發(fā)水香氣,樓后牽?;ㄉ系募?xì)紋,捉來的蝸牛失了水摔斷殼死掉,小學(xué)校園里的紫藤花長廊——上面有一根藤是天然的搖椅,可自己從來都沒鼓起勇氣像他們一樣坐上去,不管有多渴望,以至于這成了年少時少有的,所謂‘永久遺憾’。還有學(xué)校放催淚電影前做的集體游戲,他扶著自己被蒙著雙眼的伙伴走過指定的、長長的道路時,不出聲只做手勢的男老師,那個擦肩而過的女同學(xué)丟過來說不上來的,讓他偷樂歡喜的眼神——那個久遠(yuǎn)的,不諳世事童真的年代里,他多喜歡那個女孩子啊。奧運(yùn)會的暑假和家人吃著水果坐在沙發(fā)上,父親做的書架終于不堪重負(fù)哐當(dāng)?shù)乖诘厣?,新春的鞭炮煙火嚇?biāo)懒损B(yǎng)了一個多月的小兔子,對啊,姐姐還為此哭了好久,他用好多根‘仙女棒’煙花好不容易哄下來。某個母親節(jié)給媽媽采一朵樓下不知名的花被蜜蜂蟄了大包,他悶著不說,手上又疼又腫,發(fā)了一夜的燒。還有,第一次搬家前裝修工人遞給他一個快化的,黏糊糊的黃色糖果……

  回到家里該怎么辦呢,總有些拘謹(jǐn),仁宇忍不住伸了伸脖子,輕咳一聲,從西服內(nèi)襯里掏出手帕擦擦沒有汗的額角。飛機(jī)里有點(diǎn)熱呢,他想,總歸是春天了,要暖起來了?!?,要不要順便從家里帶幾件衣服過去,雖然家里也沒有幾件,但按母親的習(xí)慣,應(yīng)該會多了一兩件新季節(jié)的套裝,行李箱空空的吞了一個文件夾一個筆記本——背包里也只是有這書和一副眼鏡罷了。什么都裝得下,仁宇合上書,呼出一口氣,捏捏鼻子,暫且休息一會吧,還要好久。

  正值清明,淅淅瀝瀝的都是雨。

  為什么感覺很遙遠(yuǎn)?

  仁宇撐著黑傘,站著,看他們把棺木埋進(jìn)土里。

  為什么我一點(diǎn)也不難過?

  好空。

  仁宇遞給二姐一張手帕——她已經(jīng)癱在泥水里,哭的昏天黑地。仁宇說不上什么感覺,好空,只是好空??斩炊吹挠行╇y受,他蹲下來給姐姐擦眼淚,以求緩緩壓力。傘太低了,沒人注意到他平淡的表情,仿佛去世的不是他父親。

  以后家里只有我一個男人了?

  “太遙遠(yuǎn)了”,仁宇忍不住嘟囔?!笆裁??”二姐淚眼朦朧的問他。什么?我說出什么了?二姐見他不答,只當(dāng)太過悲傷,她攙著弟弟的臂彎艱難站起身,弟弟高過自己一頭半呢,她眨著紅腫的眼睛轉(zhuǎn)過去,渾濁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那個變成灰燼,躺在泥土里,陪伴她三十一年的男人,在幾年前的婚禮上,還帶著她走過紅毯,握著她半天才肯放開,把那雙裹著白紗手套的小手(對比起父親,丈夫還有弟弟,真的是很小了。),放進(jìn)她丈夫手里,抿著嘴,瞪著眼,也不看他們,盯著大熒幕那些照片,一句話也沒說出口,徑直走到臺側(cè)母親身邊——她知道的,父親太愛他們了,他這一輩子勤勤懇懇辛辛苦苦的打拼都給了他們?nèi)愕?,什么都沒給自己留,好不容易能輕松了,可他……

  以后只剩母親一個人在家了嗎?她忍不住在弟弟懷里,抬著淚眼看看扶著她的這個男人,努力了半天也看不清表情,要不要讓他回家里來呢?脖子太累了,她又埋回臂彎,弟弟怎么還不結(jié)婚啊。

  這場葬禮,仁宇恍惚著覺得,一點(diǎn)也不真實(shí)。

  “還回去嗎?”當(dāng)然。仁宇低下頭:“嗯”?!斑€呆多久呢?”聲音軟弱無力,輕飄飄的。母親仿佛提前到了六十歲,仁宇看著她,系著舊圍裙,頭發(fā)花白,身形佝僂。廚房的木案板緩慢的吱呀著,“快了?!彼拖骂^,收起鑰匙?!拔页鋈チ恕!鳖D了一下“很快回來?!?p>  開門的時候菜剛好下鍋,‘刺啦’一聲,后面?zhèn)鱽硎裁绰曇羲痪湟矝]聽見,仁宇站在走廊里,屏住呼吸,想捕捉一下那句話,然而什么也沒有,他整理一下衣服走下樓梯。

  樓梯墻壁也太斑駁了,彩筆、腳印、數(shù)學(xué)題……應(yīng)有盡有。這些小孩子。仁宇實(shí)在是心煩。

  家里太壓抑了,大姐公務(wù)在身,腫著眼睛早早走了,二姐夫成天哄著媽媽和二姐——也許有點(diǎn)用吧。仁宇和從前一樣低著頭,默默不語的生活,洗漱吃飯,看書做家務(wù),一絲不茍,一成不變,他毫無波瀾的挨著日子。他就是這樣沉默的人啊,所有人都這么說。

  似乎昨天就不下雨了,地上還是濕漉漉的,他拖著步子,繞到樓后,穿過草叢小道,同以往一樣輕快的跨上廣場臺階,走向已經(jīng)破敗的大門。東邊的游戲廳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掛著綠油油牌子的藥店,對面的番茄面館消失了,只剩下瑟縮破舊的招牌和緊閉的大門,門口的矮石臺也搬走了——以前總和朋友在這上或跳或坐,踩踏著,玩鬧著。還是有點(diǎn)懷念的吧,都不見了。仁宇心里更空了,沒頭沒腦的想著。

  走一走好了。

  “嗯?!彼o這個想法答了一聲。

  往東去吧。

  三月真是個放風(fēng)箏的好季節(jié),撲棱棱的滿天都是,小孩子真多啊,他們還那么能折騰。

  孩子……

  突然想起,好久沒見瞿老師,五六年了嗎?最近過年自己都沒回老家,出國后更甚,前年直接在英國過了年。這樣的生活方式,自己覺得無傷大雅,旁邊人聽了倒跟驚天消息一樣,何必呢?節(jié)日不過就是個時間名詞,無它。

  他蹲下來系鞋帶,轉(zhuǎn)過身向家的方向,明天就走吧。

  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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