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什么都知道

　　是夜。

　　深夜清冷，一陣低沉的敲門聲響起。

　　一個身形略顯臃腫肥胖、面容圓潤的男子起身，開了門。

　　看見來人，他有些吃驚。

　　“你是……首相大人身邊的……”瓦里斯望著來人。

　　縱使紙醉金迷如君臨般放縱，深夜時分，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燈火仍舊是晦暗如月光迷離。眼前之人藏在兜帽下的黑色卷發(fā)襯著少年生來有些陰郁的五官，下巴有著優(yōu)美的弧度，俊美如同傳說中的王子。

　　瓦里斯覺得自己大概是錯覺了，竟然覺得眼前這人依稀有幾分像是曾經(jīng)的雷加王子。

　　這是不可能的，雷加王子的孩子是伊利亞·馬泰爾王妃所生，早在多年前被克里岡爵士殘殺。

　　更何況他可不是一個王子，他只是一個北境的私生子。

　　人有相似罷了。

　　“深夜造訪，冒昧了。”瓊恩看了看門里，“我可以進(jìn)來說話嗎？”

　　時間緊迫，他雖然是問句，語氣卻不容置疑。

　　瓦里斯遲疑不過一瞬，隨即微笑伸手，“請?！?p>　　趁著還沒有人看到時讓他進(jìn)來，總比等到眾目睽睽或者一傳十十傳百，讓“八眼蜘蛛深夜私會首相私生子”這種宮廷八卦變成君臨街知巷聞的傳言要來得好。

　　盡管在這君臨，知道最多的，是他的小小鳥們。

　　但是要在紅堡安然無恙，光是知道的最多還不夠，還需要毫無把柄。

　　最好的生存本領(lǐng)，就是反應(yīng)速度一定要快。

　　瓊恩雪諾看來深諳此道，否則不會身披黑袍，更不會身形如鬼魅一樣就這么進(jìn)了他的房間。

　　瓊恩大喇喇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面無表情打量著瓦里斯的房間。

　　約莫十幾秒后，瓦里斯微微有些沉不住氣了。

　　關(guān)于眼前這個少年，他略有耳聞。

　　奈德史塔克的私生子；

　　沒有過人之處；

　　斷了一條手臂；

　　略懂醫(yī)術(shù)，卻因?yàn)橘u弄而被國外勞勃指命稱為酒侍；

　　雖然他并不在意尊卑，但還不至于如此沒有領(lǐng)地意識，“如果你想?yún)⒂^房間，現(xiàn)在恐怕不是一個好時間，孩子，我要準(zhǔn)備睡了。”

　　天知道雪諾的內(nèi)心有多么天人交戰(zhàn)。

　　他不知道應(yīng)該讓屬于林雪的那部分靈魂好言相勸，動之以情，又或者讓小剝皮利用計(jì)謀，殺人誅心。

　　林雪的善良救了布蘭，代價是一條手臂；

　　拉姆斯的威脅制住了喬佛里，雖然看似不穩(wěn)定，但他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面對八眼蜘蛛瓦里斯，他應(yīng)該使用哪一張臉，達(dá)成自救？

　　萬分糾結(jié)中，聽見了瓦里斯略有微詞的聲音，瓊恩微微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那雙清澈的眼眸里多了一分算計(jì)和頑劣，他望向瓦里斯，起身，不乏優(yōu)雅地停在一張小桌前。從腰間掏出一柄匕首，動作輕捷地在搖曳的蠟燭上滑動了幾下。

　　不過一瞬，蠟燭斷成7截。

　　燭光應(yīng)聲而滅。

　　黑暗中，響起刀尖滑過墻壁的聲音，聽起來森冷而幽深。

　　少年的聲音更甚。

　　“大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實(shí)我只是想要來談個合作的。不過，為了不引人耳目，這個時間應(yīng)該睡下的你，需要關(guān)燈了?！?p>　　“你想要什么？”瓦里斯的聲音有些拖長，“我未必愿意與你做交易，畢竟，我是八眼蜘蛛，這君臨城里沒有我不知曉的事情，人們與我做交易，無非為了信息。而真正能與我做交易的，無非是權(quán)勢、財(cái)富、或信息。孩子，前兩者我已經(jīng)有了，而現(xiàn)在你面臨一個悖論，那就是，在君臨，不會有我不知道，而你知道的信息。也就是說，你沒有籌碼和我談條件?！?p>　　“如果我說我知道，你偷偷帶走了塔格利安家的兩個孩子，韋賽里斯和丹妮莉絲，交給了伊利里歐總督。你覺得，對塔格利安恨之入骨的國王陛下會怎么對待你？叛國罪？”

　　瓦里斯在黑暗中的身形搖晃了一下，但一言不發(fā)。

　　他不會承認(rèn)。

　　瓊恩雪諾停止在墻上寫字，他的腳步?jīng)]有聲音，無聲地踱步到瓦里斯身后，從他耳后傳來低語，“沉默并沒有用，或許你不怕死，但是除了喬拉莫爾蒙，丹妮莉絲身邊并沒有太多人可以保護(hù)她。而韋賽里斯是個難成大事的，想要復(fù)興塔格利安，絕非一朝一夕。如果你在此之前被以叛國罪處死，或者塔格利安絕后，恐怕你為萬民謀福祉的設(shè)想就要落空了。”

　　瓦里斯的汗水涔涔滑過他的下巴?！澳憔烤故鞘裁慈?，知道些什么？”

　　他并不怕死，或者說，他認(rèn)為自己不怕。

　　但是，眼前之人很清楚自己的弱點(diǎn)。

　　匡扶正統(tǒng)繼承人重登大位是他畢生所求，如果不能看到君臨的百姓迎來真正的君王，他恐怕是死不瞑目了。

　　少年并沒有正面回復(fù)他的話。

　　“我什么都知道。”他輕聲說著，用恰到好處的力度，將匕首劃過瓦里斯的皮肉——不傷及他，卻割破了他亞麻的長袍。

　　“條件就在墻上，明天拖你的小小鳥來回話。如果你答應(yīng)我的要求，讓他們問我討要面包，如果你拒絕我的要求——就不要派任何孩子來了，因?yàn)樗麄円欢〞烙诰R有史以來最大的騷動。”

　　少年的話頗具威脅之意，明明應(yīng)該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他卻因那種無法呼吸的氣勢而覺得，或許這少年真的可以言出必行。

　　瓦里斯只覺得后頸一片濕冷。

　　如果君臨真的遍地橫尸、哀鴻遍野，那么他所做的努力，還有必要嗎？

　　瓦里斯正要說話，卻聽少年話鋒一轉(zhuǎn)，換了一個口吻，有些坦誠道，“我尊重一切以天下為先的無私之人，或許大人的身體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但你有無私的靈魂。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君臨生靈涂炭。”

　　說完，門閂一開一合之間，瓊恩雪諾離去。

　　瓦里斯不知他是否真的離去，更不知道門外是否有人看到他的離去。

　　站在黑暗中，過了半個多小時，他才另點(diǎn)了一盞燈——看在七神的份上，他可是已經(jīng)到了起夜的年紀(jì)，甚至房間里有人來過都后知后覺。

　　當(dāng)他端著蠟燭，望向墻壁的時候，眼睛睜大了許多。

　　墻壁上赫然寫著三個條件：

　　1 奈德史塔克必須活

　　2 一只龍蛋

　　3 一筆錢，足夠開一家酒館的錢

　　瓦里斯看著墻壁上的話語，有些放松：

　　如果他寫下了塔格利安四個字，那他才會有些困擾——畢竟這四個字就是在觸及勞勃的逆鱗。

　　“看上去，也就只瘋言瘋語罷了。”瓦里斯看著那墻壁上被匕首刻下的文字，忍不住搖頭，“可惜了這墻壁?！?p>　　“可惜嗎？墻壁破了還能修補(bǔ)，人頭落地，可是再也長不回去了?！鄙倌晟涞穆曇繇懫?，瓊恩從衣架后走出，抱胸望著瓦里斯，“大人最好兌現(xiàn)了這墻壁上的瘋言瘋語?！?p>　　瓦里斯覺得心臟一陣狂跳。

　　他居然沒有走！！

　　瓊恩雪諾的臉有些譏笑的意味，“如果你不打算讓我失望，那我是否在這里都無關(guān)緊要不是嗎？大人平時的獵物都是通過小小鳥進(jìn)行監(jiān)視，偶爾也應(yīng)該體會一次做獵物的感覺，不是嗎？”

　　看著瓦里斯的變幻莫測的神情，瓊恩微微一笑，拉開了門?！巴戆擦?，瓦里斯大人。期待你明天的回復(fù)。哦，對了，我討厭失望?！?p>　　他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瓦里斯忍不住有些郁悶。

　　這一夜，八眼蜘蛛睡得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