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滔天的罪行

　　瓦里斯摘下兜帽，定定看著瓊恩，遞過來一個水壺?！拔覄倓偹坪趼牭搅撕苡腥さ氖虑椋銘?yīng)該知道，這可能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污蔑?！?p>　　話雖如此，他卻用一種包含著贊賞意味的眼神看著瓊恩?！奥犝f你單槍匹馬去河間地，從格雷果克里岡爵士手中救下了一批村民？”

　　瓦里斯的目光中，閃爍著一種期許的光芒。同時他的腦中不斷回放著從勞勃的寢宮里傳出的那句咆哮的責(zé)備。

　　“奈德史塔克！你就這么把那個小野種放在身邊養(yǎng)大？！當(dāng)著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知不知道他是個塔格利安？！我會像錘爆他父親的頭那樣錘爆他的腦袋！”

　　雖然當(dāng)時四下無人，但是瓦里斯還是聽到了這關(guān)鍵的一句話。

　　他看著面前的瓊恩雪諾接過水壺，不緊不慢地喝了起來，那舉止有些熟悉，忽然有種面前之人便是雷加再世的錯覺。

　　“你真的是……雷加坦格利安之子？”

　　瓊恩微微一頓，放下水壺。

　　恐怕這才是勞勃定了奈德叛國罪的原因——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

　　“八眼蜘蛛也有情報不準(zhǔn)的時候，不是嗎？大人，我只是個北境的私生子，你說的雷加坦格利安，我半分印象也沒有。”雪諾把水壺喝了一部分，剩下的藏在草堆里?！氨绕鹉切┨摕o縹緲的謠傳，我更想知道魔山怎樣了？”

　　特蕾妮是善用毒藥的高手，她應(yīng)該不會只是一句戲言。而瓊恩對于一目之仇，也絕不可能輕易咽下這口氣。

　　果然，瓦里斯輕聲道，“克里岡爵士這幾天非常易怒，據(jù)說，他全身泛起了青紫色的瘢痕。和已死之人的尸斑頗有幾分相似。”

　　雪諾頷首輕笑，摸了摸自己的左眼，他再次好整以暇地坐下，舉止完全不像一個囚犯該有的樣子，淡淡道，“那么現(xiàn)在外面形勢如何？奈德史塔克的安全，能夠保障嗎？”

　　瓦里斯沉默了片刻。

　　“當(dāng)初的三個條件，你沒有忘記吧？瓦里斯大人？”雪諾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凌厲，“雖然我瞎了一只眼睛，廢了一只手臂，但是，我的話仍然作數(shù)?！?p>　　他驀然垂首，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威逼利誘面前之人，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如果奈德史塔克有三長兩短，我會用整個君臨的百姓給他陪葬?！?p>　　幽深的地牢，獨(dú)眼的青年，溫和的語氣，但卻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孤僻狠厲，瓦里斯起初帶著幾分期許，但在看到青年此刻的神情時，又遲疑了。

　　他一直在為七國找一個真正的明君，可以為這個國家?guī)黹L治久安的和平。

　　本以為聽到了驚天的秘密，瓊恩既然是雷加的后人，那么繼承鐵王座既合乎正統(tǒng)，他保護(hù)河間地人民的行為也堪稱仁愛，可是現(xiàn)在看下來，他做事并沒有一個準(zhǔn)則，這使得瓦里斯愈加看不透眼前的少年。

　　或許他不是最適合的人選，但畢竟高尚的靈魂不會遍地都是，好國王并不是那么好找。瓦里斯再次看了看他的左眼，沉思片刻，主意已定。

　　“我會找機(jī)會再來看你?！?p>　　他帶上兜帽，遮住了面孔，腳步匆匆離去后，地牢復(fù)歸于黑暗幽靜。

　　雪諾靠在墻上，輕輕用右手摸上了自己的左眼。

　　眼眶仍舊完整，眼皮微微破損，只是里面的那顆黑眼珠，再也看不見東西了。

　　他現(xiàn)如今明白，當(dāng)時不該輕易回頭，卻明白得太晚了。

　　無聲的暗夜里，拉姆斯?fàn)看阶I笑的模樣又浮現(xiàn)在眼前。

　　“你可以繼續(xù)天真下去，繼續(xù)做你的濫好人，學(xué)著我威脅那些人，但卻從不付諸于行動。時間一久，他們就會知道你不過是在虛張聲勢。然后，他們還是會該干什么干什么。而你，還會繼續(xù)失去手手腳腳，眼睛鼻子。也許明天就會被人割了舌頭?！?p>　　瓊恩咬著牙，好像這樣就能抵御另一個靈魂的攻擊。

　　拉姆斯冷笑一聲，“你自認(rèn)為在保護(hù)所有人，其實你只是在不斷失去。你所學(xué)會的那些方法，歸根結(jié)底，不過是從我這里得到的啟發(fā)。難道你真的就覺得自己的手法比我高明？你的靈魂就一定比我高貴？”

　　雖然沒有回應(yīng)拉姆斯，但是瓊恩的內(nèi)心仍舊難免動搖。

　　與惡龍纏斗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而他自己正淪陷在這個世界的深淵中心，難以自拔。

　　就在瓊恩頗覺痛苦的時候，地牢的門忽然大開。幾名白袍的御林鐵衛(wèi)走了進(jìn)來。

　　“國王陛下要親自審問你?！?p>　　他們駕著虛弱的瓊恩，一路走出紅堡幽深的地牢。

　　猛地睜開雙眼，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瓊恩好容易適應(yīng)了光線，又被關(guān)進(jìn)了室內(nèi)。

　　國王勞勃的寢宮。

　　里面只剩下一個正在給勞勃斟酒的酒侍，和卸甲的奈德。

　　那個酒侍并不是藍(lán)賽爾蘭尼斯特，而是一個極其不起眼的小角色，瓊恩并不認(rèn)識他。他的面容并不精致，鼻準(zhǔn)略高，倒是有幾分北境人民的味道。

　　勞勃瞇著眼看了酒侍一眼，還是不予以信任，“你退下吧，把酒放好，然后不用再進(jìn)來了?！?p>　　那個酒侍低著頭，鞠了一躬便出去了。

　　偌大的寢宮里，只剩下勞勃、瓊恩、和奈德。

　　勞勃陰沉著一張臉，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瓊恩雪諾。

　　看著年輕人英俊的面龐，他忍不住額頭的青筋都在一根根跳動。

　　勞勃拜拉席恩開口，聲音低沉，“那么，你說要去學(xué)城，但結(jié)果你只是去了多恩，找了個漂亮的小妞陪你？然后你又跑到河間地去做什么？就為了把自己的眼睛搞瞎一只嗎？”

　　瓊恩心中微微一驚。

　　原來勞勃一直派人監(jiān)視著自己。

　　不過，聽口氣，他不知道龍的存在。畢竟一路上，瓊恩和特蕾妮幾乎沒有讓自己那條青龍見過光。

　　瓊恩微微定了定心思，回復(fù)勞勃道，“尊敬的陛下，蒙您召見，我的確是沒有前往舊鎮(zhèn)。沿途我突然很想知道，自己的酒和多恩的美酒孰優(yōu)孰劣，于是就前往了多恩。那之后我在陽戟城有幸遇到了奧伯倫馬泰爾親王，他是個非常熱情好客的人，像所有的多恩人一樣。我們相談甚歡，而他有一個女兒從沒離開過多恩，于是我就在回來的路上與她結(jié)伴同行。不過在回到君臨的路上，聽聞有人在河間地一帶的村落殺燒擄掠，我覺得這是對王權(quán)的挑戰(zhàn)，于是就去看了一眼，誰知道遇到了格雷果克里岡爵士在那里。交戰(zhàn)過程中，我險些丟掉了性命，不過巴利斯坦先生奉命來捉拿我，倒是讓我幸免于難。不過，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我的父親又犯了什么罪？竟然至于要以叛國罪論處？”

　　勞勃那雙幾乎被肥肉橫生的臉?biāo)蜎]的小眼睛里閃過一絲晦暗，他冷笑一聲，“呵，不虧是雷加坦格利安之子，你說起玩笑來比唱歌還動聽幾分?！?p>　　他騰得一聲從椅子里彈了出來，盯著瓊恩雪諾的眼睛，“告訴我，小子，你知道你的父親強(qiáng)尖了你的母親，我摯愛的妻子，萊安娜史塔克，這才有了你！你知道你父親這令七神也無法容忍的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