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艾麗婭的命名日（為執(zhí)事金小衙內(nèi)打賞加更其三）

　　艾麗婭史塔克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很長，且有些反復(fù)。

　　她反復(fù)夢見自己變成了娜梅莉亞。

　　最初，不過是幾個閃現(xiàn)的夢境碎片，她抬起手，卻發(fā)現(xiàn)一只長滿毛發(fā)的犬科動物蹄子。

　　再然后，這個夢境不斷延長，她甚至記得那周圍不斷變化的陌生環(huán)境。

　　后來她明白，自己在夢中變成了娜梅莉亞，與白靈同行，而它們卻一起掉入了陷阱，被捕捉后關(guān)進了籠子。

　　夢境中的自己分不清是夢是真，總之娜梅莉亞咬傷了很多人，又似乎是她自己咬傷了很多人。

　　她記得那種下頜用力撕扯皮肉的感覺，恐懼中又帶有一絲本能的暢快。

　　總有一天，她也會這樣撕碎蘭尼斯特們。

　　夢里夢外的日子，都不是她好過。她起初要被送往絕境長城，但是后來卻被困在了一群蘭尼斯特士兵的俘虜中。

　　所幸，她救下的一個男人給了她出逃的機會和一枚銅幣，告訴她可以將來去布拉佛斯找他。

　　她唯一記住的，只是一句話：

　　凡人皆有一死。

　　而她卻在夢中日益被困住。

　　夢境中的時間越發(fā)漫長了起來，她被鎖在了籠子里，沒有飯吃，只有偶爾喂一點水。若她啼叫，還會吃到幾頓鞭子。

　　于是，娜梅莉亞，或者說夢中的艾麗婭，就日益虛弱了起來。

　　這段日子的夢境，無論她是否想，都一定會變成這樣的畫面。

　　那種饑餓、那種痛苦，讓這近似于噩夢的夢境無比漫長。

　　唯一比這個夢境更糟糕的，就是她在圣貝勒大教堂前，混跡于人群中，衣衫襤褸地，看見父親被砍頭的情景。

　　所有圍觀的人都在鼓掌叫好。

　　那些人的面孔無一不是陌生的，到最后，卻又變成喬佛里那張面目可憎的臉。

　　甚至，到醒來時，艾麗婭也覺得有一種厭世的情緒——她看到任何人，都覺得令人痛恨，尤其是那些金發(fā)的、穿著華服的人們。

　　這場噩夢一直到前幾天，才開始扭轉(zhuǎn)。

　　她也在渾渾噩噩中，于清醒時分多了一個同行的伙伴——盡管不喜歡獵狗的故事，也不喜歡他的臉，但是作為曾經(jīng)行走于御前的高手，艾麗婭沿途都平安了許多。

　　她夢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瓊恩穿著黑衣，出現(xiàn)在一個奇怪的拍賣場館里，他用一柄奇怪的匕首切斷了牢籠，救出了它們，他騎著龍，帶走了它們。

　　她用娜梅莉亞的身體發(fā)出啼叫，哭訴問瓊恩為什么這么久才來。

　　但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無盡的咆哮和嚎叫，于是瓊恩并沒有看向她，只是安撫地摸了摸她的毛發(fā)。

　　“好女孩，好女孩，你不能尖叫?！?p>　　艾麗婭便安靜下來，盯著瓊恩看去，他變了許多，比從前溫柔，也比從前狡猾。

　　她敏銳地從那淡漠的微笑里讀出幾分沉重和憂傷來。

　　她到這時，才驚覺自己那樣地想念他。

　　……

　　…………

　　女孩，起來了，你……起來了。”桑鐸克里岡拍了拍艾麗婭，見她好容易轉(zhuǎn)醒，這才故作兇狠地放開了她。

　　艾麗婭起身，看著獵狗的表情，又看了看周圍：

　　他們已經(jīng)到了北境，遠處已經(jīng)可以看到一部分的土地上覆著積雪。

　　地上還有剛剛熄滅的火把。

　　獵狗把熄滅的火堆踢散了，混在泥土里，有些火大地看著艾麗婭。

　　“我要靠著你回臨冬城領(lǐng)賞錢！你最好惜命一點！荒山野嶺可不是大睡的好地方！等你回了臨冬城，隨便你怎么放松！可是別耽誤我領(lǐng)賞！”

　　他去就近取水，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有野狼靠近了艾麗婭，幸好不是狼群，他才走近，那狼就徑自跑了，也沒有傷及這小丫頭。

　　盡管艾麗婭還是睜開了眼睛，但桑鐸克里岡仍然忍不住一陣后怕。

　　說不清自己發(fā)脾氣，究竟是因為他的領(lǐng)賞錢差點被耽誤，又或者因為其他原因。

　　“你和你的姐姐一樣，都那么給人添麻煩?！鲍C狗輕聲抱怨了一句，側(cè)過頭看了艾麗婭一眼。

　　越過艾麗婭那張還稍顯稚嫩又線條過于堅毅的面孔，他能想起某個總是溫柔微笑的姑娘。

　　她溫柔美麗，優(yōu)雅矜持，是個極其合格的淑女。而在不久之前，她卻還只是個心中住著王子與騎士的粉紅夢想的貴族姑娘。

　　他叫她小小鳥，而她則像是夜色里溫柔的月光，微微照亮著黑暗。

　　桑鐸克里岡自己也說不清，離開君臨，到底是因為瓊恩的那團火焰，還是因為那個溫柔的姑娘已經(jīng)回到了臨冬城。

　　但是他承認自己內(nèi)心深處期待著，把艾麗婭史塔克送回君臨城時，能夠再次見到那個珊莎史塔克。

　　當(dāng)然，他的思緒很快就被艾麗婭打斷了。

　　艾麗婭不由分說，當(dāng)即頂了一句嘴，“我比珊莎堅強多了?！彼龘沃眢w起來，但卻覺得腳步一陣虛浮，身體一陣晃悠，瞬間有種四肢要散架的感覺。

　　正自暈眩，一只手扶住了艾麗婭，而另一只手蓋住了她的整個額頭。

　　“你生病了，很燙?！?p>　　獵狗聲音很低，皺著眉。

　　荒郊野外的，一個被君臨通緝的逃兵帶著一個已故叛國首相的女兒，投宿吃飯都已經(jīng)是問題了，還要找大夫看病，絕對不是個現(xiàn)象。

　　艾麗婭抬頭看了獵狗一眼，“你可以把我丟在這兒，如果我死了，你回到臨冬城也拿不到賞錢，或許還會被當(dāng)成蘭尼斯特的間諜，以引戰(zhàn)的罪名砍頭?！?p>　　獵狗低頭看了艾麗婭一眼，她小小的年紀，眼睛里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和諷刺。

　　她已經(jīng)初步懂了人性。

　　小小年紀了目睹喪父的過程，也難怪她會想的通透。

　　不過——

　　獵狗把艾麗婭扛在了肩上，“你想活下去，就少說幾句話。我去給你找個暖和有火堆的地方住店，要是三天你都好不起來，我就給你個痛快?！?p>　　艾麗婭的眼睛瞪得有些大，她滿以為獵狗會把自己丟在這里。

　　這個粗魯又善變的男人，不是應(yīng)該很討厭麻煩的嗎？

　　“為什么？”艾麗婭啞著嗓子問道。

　　這個問題把獵狗問倒了，他皺眉思索片刻，卻也沒有答案。

　　珊莎史塔克含淚微笑的模樣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了出來。

　　他很用力把那個女孩動人的樣子從腦海里擠了出去。卻忍不住打從心底生出各種自嘲的想法。

　　醒醒吧，桑鐸克里岡。

　　夜空中的月亮永遠照不到和泥地里的蛤蟆身上。

　　看著你的臉，記得你是誰。

　　艾麗婭被獵狗扛著肩上，他們一路繞著小路走，行徑多為高山，此刻要下山去，當(dāng)然多有不便。她發(fā)著高燒，在獵狗肩上一晃一晃，忽然渾渾噩噩中記起，今天是自己的命名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