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利亞特修女·其八·梅麗珊卓的故事

　　清晨時分。

　　“正如我所說的一樣，利亞特修女身體不適，她同意讓我全權(quán)代勞這座修道院的一切事物。如果你對我所說的無法盡信，可以去頂樓找她確認(rèn)我所說的內(nèi)容?！?p>　　說話的人正是瓊恩，他看著站在自己對面的青年，滿不在乎笑了笑，“你叫魯?shù)婪颍瑢Π?？修女說過了，你的性格極其耿直，忠誠度又高，是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修女之外的人所說的話的。那么，我站在這里等你，你現(xiàn)在就可以上去找利亞特修女當(dāng)面對質(zhì)?！?p>　　魯?shù)婪蜻t疑了片刻，當(dāng)然還是匆匆上樓去了。

　　“你確定他會乖乖聽你的嗎？王子?！泵符惿鹤康男杉t色紅袍露出細(xì)細(xì)一角，從院落的回廊里露出線條優(yōu)雅的身軀，在清晨微弱的曙光下顯得神秘且平和。

　　平心而論，她有漂亮的五官和高雅的氣質(zhì)，要折服男人并不簡單，哪怕史坦尼斯也可以被她輕易擺弄，如果她有心在皇室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冠以某個夫人的姓氏，若是高些小手段，恐怕并不是難事。

　　但似乎她志不在此。

　　從她那心形的臉蛋上偶然曇花一現(xiàn)般流露出的剛毅，以及那雙無盡嫵媚也藏不住滄桑的眼睛里，瓊恩讀到的是一種孤寂和疲憊，但同時還充滿著希冀。

　　他知道梅麗珊卓應(yīng)該是有故事的，但出于某種原因，他從沒想著要去看看那個故事后面到底藏著什么真相，即使是從前在他的視野還能使用時，他也沒試圖去窺視什么。

　　因此瓊恩只是輕輕打了個哈欠，不大在意地說道，“只要你為利亞特施行的魔法足夠牢固，我想那個魯?shù)婪驊?yīng)該會聽話的，畢竟他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很沒有主見的人?！?p>　　梅麗珊卓點點頭，“我了解人心，但是不那么擅長利用它。很慶幸的是，你很擅長這一點，我的王子?！?p>　　“就和你擅長使用魔法一樣。說真的，利亞特說了關(guān)于你在幾十年前就可以那樣自如地使用火焰把人拿去BBQ這件事，我現(xiàn)在覺得你真是個寶藏女孩……寶藏女祭司。原來你從很久以前就這么強(qiáng)大了嗎？”

　　梅麗珊卓的眉角一彎，露出一個略帶異域風(fēng)情的微笑，“不，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我一直就只是我，卑微、渺小，但是幸運地讀懂了光之王的暗示?！?p>　　她仰頭看了看高塔般的所謂圣殿，笑得有些冷意。

　　清晨中微涼的風(fēng)中，她在露出這笑容時身體散發(fā)著火焰的熱度，但那笑容本身卻有著說不清的涼意。

　　“我所來自的地方不值一提，那里也有一座類似的院落，但不同的是，它并不是用來修道的，甚至連偽裝的名目也懶得使用。我從生下來起，就因家境貧窮而與那個地方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四歲的時候，父親賭博沒了錢財，于是他把母親賣去了那里。

　　“時間會讓一個人的記憶消退，他的樣子我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是，我記得那個地方。那個場所把女人按照上中下分了等級，母親被分到了下級的場所，那里甚至連床也沒有，她在一張椅子大小的石板上接了十年的客人，我每次去偷偷看望她的時候，她都只能那樣曲坐著，或者是幾分鐘，或者是幾十分鐘——我不記得她的臉孔了，但是我記得她那彎得幾乎變形的身體。

　　“每次她都叫我離開，但我沒有。

　　“沒過幾年，我就再也不用去看她了——父親還是賭博，想要把我賣去同一個地方，幸運地是我逃走了；不幸的是我在逃走之后，因為偷了一塊面包，被毒打了一頓，這讓我免于落入風(fēng)塵，至少我當(dāng)初是這樣想的。直到后來有人收留了我。

　　“但是好景不長，他們收留我一個多月之后，等我的疤痕淡去，看上去健康白皙了，我還是被輾轉(zhuǎn)賣去了那個地方，不過在上級的場所，比我原本會賣出的價格要貴出許多。

　　只有后面的日子，你可以想見，當(dāng)女人的價值只有皮肉時，會是怎樣的光景?！?p>　　梅麗珊卓淡淡說完，毫無情緒起伏，好像在訴說一個完全不相干的故事，可是瓊恩卻能感受到她飽經(jīng)劫難后心如死灰的心境。

　　他也不知道這種時候要怎么接話，雖然他的人生也不怎么美好，但是這畢竟不是比慘大會，總不見得把自己穿越再穿越然后穿過來就死爹死媽還被兄弟誤會還忍著人格分裂般的共用身體最后流落異鄉(xiāng)這檔子事兒一一列舉了拿來做比較。

　　于是氣氛就有那么一瞬間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梅麗珊卓又接下去說道，“我的肉體和靈魂都在那段日子里麻木，直到我遇到了一個客人，他來這里并不是為了低級的meat體歡愉，而是為了傳播拉赫洛的信仰。他花了很大一筆錢，帶走了我?！?p>　　紅袍女祭司中斷了回憶，“那之后，我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成為了今天的我。至于幾十年前到這個地方來，我確實施展了自己都始料未及的魔法，我想，那不僅是我的怒火，也是光之王的指引。他讓我找到了方向。”

　　梅麗珊卓看了看瓊恩，露出一個微笑。

　　不同于先前的微笑，這個微笑雖然也并不多么溫暖，但至少它充滿了希望的光芒。

　　“這個世界充滿了腐朽的罪惡，幸運之人躺在富貴的溫床上，操持著權(quán)利與富貴，驅(qū)使著貧窮卑微的人們，無論是狹海的彼岸還是這片以自由為名的貿(mào)易城邦。人們活在這人間煉獄中，數(shù)百年來未曾改變。一年又一年，冬夏更迭，王朝從坦格利安變成了拜拉席恩，實質(zhì)的東西卻一直沒有絲毫撼動。當(dāng)火焰在那個女人身上燃起時，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們一直活在【昨天】，唯有拉赫洛真正選定之人，才有可能將這一切的腐朽破敗全部毀滅，再重塑成一個嶄新的世界。那個人就是你，瓊恩雪諾，【今天】無論你留著什么家族的血液，采取什么樣的手段，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會為了那些真正值得你戰(zhàn)斗的東西去努力，讓我們真正走向【明天】？”

　　瓊恩忍不住一陣黑線，這女人一本正經(jīng)起來，實在是有幾分狂熱。

　　他啥時候說要征服世界了？他憑啥啊？憑自己家里有龍??？

　　啊……對了，他真的有。

　　梅麗珊卓并不理會他的沉默，上前一步，紅色的眼眸如同她頸上的紅色寶石項鏈一樣閃爍著光芒：

　　“長夏之后，星辰泣血，冰冷的黑暗將籠罩世界，而你何時才能拔出燃燒之劍？我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