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花魁2
常三桑收了脂粉盒子,嘆道:“倒是不知你這一走,三年再歸的時候,我能不能討了夫人,若是不能,將來在你面前可得要平白矮了一頭?!?p> 姚金娘氣沖沖地回到屋里,聽著他這樣的話,對著三桑公子的背影比劃了兩下,端著茶杯飲了一口,道:“你在槐韶樓的后院混跡這么多年,不是眼挑,哪里能尋不到喜歡的姑娘?”
常三?;剡^身望著她,公子容貌在燭火下有些陰柔,倒是委屈。
他說:“我本愛岑玥,她嫁入平民百姓家,我還愛雀雀,她泛舟一回讓尚書府表公子入了眼,還有姑錦、幸燕,還有你啊,你們都不要我。是姑娘不喜歡我,可不是我尋不到喜歡的姑娘?!?p> 姚金娘對著他翻了好大一個白眼,道:“你若是有心,倒再試試這小姑娘,趁著人家還不知你底細(xì),光憑這皮相,看人會不會傾了心?!?p> 笙煙看著這兩人,羞怯地垂下目,心里卻覺得奇怪。這兩人本也說得上是郎才女貌,可最奇怪的還是他們說話時那種熟稔,像是認(rèn)識了許多年,可又并非這青樓中的相識可以積累下來。
他們二人,定然不是表面上這般關(guān)系。
不過,如今同她也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
常三桑似在認(rèn)真地考慮姚金娘的提議,他打量笙煙許久,末了歉然一笑,道:“你長得很美,便是我所見過這明月河畔那么多的美人,也少有比你更為出色的姑娘,但是我想我哥會喜歡你,他這人有怪癖,看人看眼,眼下有淚痣的他最是喜歡。”
姚金娘似聽了笑話,旋個身坐到了床上,把臉埋在被褥里忍笑。這要是還聽不出來是胡說八道揶揄人的,笙煙想,她這十幾年也算是白活了。
常三桑不耐,拿了鏡子個笙煙看她現(xiàn)在的模樣,一邊拉起姚金娘走到外間,招呼外面等著的婢仆們進(jìn)來,最后給笙煙換上登臺的華服。
他拉著姚金娘,一邊走,一邊抱怨,說:“常二當(dāng)年為一個姑娘鬧得死去活來,差點(diǎn)沒被我爹打出門去,你又不是不知道?!?p> “知道知道,還知道是你常三公子幫忙跪在門口求情,不然你那二哥哥哪里能回了家?”姚金娘還在笑,笑聲似鈴鐺輕響,她說,“只是常居你后不后悔?如今你看常家老大走了,你自己不爭氣,那個撿來的小子倒能管著你家的家財(cái)。常老爺子都放話不管,直接到老家去休養(yǎng)了,你要怎么辦?還有閑心給人家考慮終身大事!”
話里話外,深恨常三不成器。
聽著這話的人無不低頭沉默,等他們走到院外去說話了,才舒了口氣。
常家一團(tuán)爛賬,明都少有人不曾耳聞。
這常家有三個公子,大公子早年稱看破紅塵,轉(zhuǎn)身做了云游的道士,看朝露嘆生死,從沒見著他回過家;三公子常居混跡槐韶樓,儼然是紅塵里的貴公子,也是不愛著家的主;唯獨(dú)這二公子仕途尚可,近年也開始管著常家的家當(dāng),如果他不是義子,一切當(dāng)稱的上完美。
奈何世事無常,最有出息的常二公子不是親生,據(jù)說還與自家兄弟有許多隔閡。
姚金娘不笑了,說:“我夫君聽人說常爾暖最近遭了人嫌,職位明升暗貶,你要小心他找由頭給你不痛快,等我也走了,這槐韶樓里哪個和你相熟?小姑娘沒見過你委屈時候的陣仗,沒準(zhǔn)叫嚷著登徒子,還給你迎頭一棒?!?p> 常三桑抿著嘴的模樣倒是可憐,引人側(cè)目。他沉默了許久,不提常爾暖,聲音低了許多,若非仔細(xì)聽,還以為是風(fēng)聲:“我這他鄉(xiāng)故知,終究比不得你要洞房的夫君啊。走了好,留我一人行事自在,紅塵里來去,沒有姑娘再能讓我留下心來。”
姚金娘眸子一動,剎那間仿佛讓人瞧見了星夜,只是她垂目一笑,道:“得了罷,你要是真喜歡過我,哪里輪得上旁人,我如今就是常府三少夫人?!?p> 笙煙換好衣裳出門的時候,正好見常三桑在給姚金娘畫眉,如他先前所說,姚金娘是那種天生的美人,多一分脂粉庸俗,少一分顏色柔弱,畫了眉正好,一顰一笑皆是美的。
這三桑公子給前任花魁描了眉,道:“我細(xì)想想,常爾暖這幾日是有些不對勁,你說我要是順?biāo)?,我又為什么要討好他?且讓他一人難受去,我躲了出來,最好?!?p> 姚金娘嗔怪道:“你倒真是去廟里待了太久,腦子都壞了。”
常三桑倒順著她,道:“去清修數(shù)月,腦子不壞,心就要壞了,不過常爾暖總歸不能眼見著他弟弟壞了?!?p> 姚金娘這回沒搭他的話,領(lǐng)著笙煙就要往前院走,新任的花魁回頭望著那公子,公子回了個笑,輕哼著小調(diào)往院深處走了,但見步履艱難,好似腿上有些不便。
疑問自是有的,可常家的事情聽了個七八,不必問也能猜出一二。
姚金娘倒還是那副帶著點(diǎn)淡笑,細(xì)看卻有些冷淡的樣子。
等她們這一行人走到了前院,就見到急得滿頭是汗的管事,他都顧不上諂媚,闊步走了過來,直要拉著姚金娘登臺。
姚金娘同他說了幾句,回到笙煙身前,為她戴上面紗,別有深意地道:“這溫柔鄉(xiāng)里的話,不論是說話的人還是聽的人,你要是當(dāng)真了,免不得要受人傷害,想在這里長久地待下去,就記得,莫要輕信了旁人。”
此處已能聽見外間的人聲,透著紗簾,能夠感覺到那邊的驕奢,笙煙蒙上面紗,如同煙波縹緲蒙了明珠,她一雙眉眼清潤,緊盯著這位前輩的眼睛,道:“姐姐想要告誡我什么?”
姚金娘卻不答,只說:“聰明人自有心思,我話說這么明白,其中意味,你想聽一層,當(dāng)然就是一層。”
她登臺之前,笙煙站在陰影里,問出口的聲音有些淡漠,姚金娘聽見了,沒回身,淡淡回道:“如你能遇他鄉(xiāng)的故知,總算有個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