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上,拐子一直在流鼻涕,雖說都快五月了,這氣溫還是忽上忽下的,滿二十攝氏度就得打個六折,今天顯然是碰上“放血大甩賣”了,非但沒太陽,冷風還嗖嗖的,更何況,李池這車還開得飛快。
拐子癟著嘴,扭頭從后車窗往里看,見女人和李池不知道正在說著些什么,兩個人都笑得十分開心。
“切?!惫兆記]好氣地嘁了一聲,扭過頭窩在軍大衣里閉眼養(yǎng)神,只是嘴巴卻越翹越高。
不知過了多久,等拐子再睜開眼時,卻發(fā)現(xiàn)路的兩邊已經都是三四層的小樓了,這顯然已經到了城郊。
“嚯,真快啊。”
拐子低頭把鼻涕抹在袖子上,由衷地感慨到,之前坐村里的車的時候,怎么著也得睡上一小覺才能到這里,今天自己不過是瞇個眼的功夫就到了,到底是“小轎車”快。
漸漸的,周邊路上的車和人都多了起來,兩旁的樓也越來越高,越來越密集,拐子目不暇接地東張西望著,生怕錯看什么好玩兒的東西。
李池開著車七扭八扭地亂竄在大街小巷里,終于,在拐子還意猶未盡的時候停在了一個特大號的“大棚”前。
拐子先從車后面跳了下來,抬頭看向“大棚子”,嘴里念著上面的大招牌:
“南山花卉魚鳥市場?!?p> 這時,女人和李池也從車上下來了。
“哎呦,是這里啊,嫂子早說唄,我在這兒認識人,你們等我一會兒,我讓他給你和拐子哥安排個位置,否則你們就只能去犄角旮旯里窩著了?!?p> 李池說完就朝著“棚子”旁的屋子走去,應該是找人去了。
“這,這是哪兒???”
拐子擦擦鼻涕,雙手揣著走到女人的身邊站好,女人下意識地避了避,嫌棄之意未免有些明顯。
“你剛剛不是都念出來了么?”
女人沒好氣地翻著白眼。
“哦?!惫兆哟翥躲兜鼗仡^看了看車上的東西,覺得它們應該能算的上“花”。
沒多久,李池就領著個人過來了,那人還拉著個拖車。
“來,這邊,”李池招呼著那人把拖車拉到自己的車旁邊,扭頭叫了拐子一聲,“拐子哥,把花盆都放在這上面就好了,一會兒帶你們去找攤位?!?p> 拐子“誒”了聲,又翻上車去,一盆一盆地往下搬著木頭盆。
拐子正搬得起勁兒,歇個腰的工夫,卻發(fā)現(xiàn)居然只有自己在搬上搬下的,李池帶來的那個人早跑在一旁打起了電話,而李池和女人就站在旁邊看著,兩個人聊得分外起勁兒,說的都是些拐子聽不懂的話。
酸泡泡就在拐子的心里不斷地翻騰著,雖然拐子時常無賴,嘴上也向來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但不知為什么,他卻不敢去招惹李池,也許是因為李池幫了自己,也許是因為他還算自己的“老板”,總之,拐子在心中掂量了一番輕重,終于還是閉上了不老實的嘴,“任勞任怨”地繼續(xù)搬著“花”。
“好了!”
終于把東西都給倒騰了下來,拐子累得腰酸背痛的,雙手在臟兮兮的軍大衣上拍了拍灰。
“好,”李池大手一揮,“走,找攤位去!”
“對了兄弟,”女人突然想起個事兒來,“這里的攤位不是都得花錢租么,多少錢你就說,我們給補上?!?p> 李池聽后滿不在乎地笑笑:
“一直做生意的才需要租,租自然是要花錢,可你們家總共才這點東西,估計也就是三四天的事兒,我都跟這里的管理人員說了,就這么點兒時間,用不著費錢?!?p> “哦,那就好,”女人想想也是,這些東西最多也就賣個三四天,確實沒必要長租,“那既然這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多謝你了?!?p> “哎!不用不用!”
李池連忙擺手。
前面的倆人交流甚歡,后面的拐子覺得自己的頭上全是草原,他也時不時地發(fā)出幾聲驚天的咳嗽,除了惹得周圍的人嫌惡相視外,并沒能起到“震懾”前面的人的作用。
李池給找的攤位位置一般,既不是門面,又不至于埋在邊邊角角的連個人都看不著,拐子把車上的油布掀開,開始往攤上卸貨,不一會兒就吸引了一小批的人過來圍觀。
上午來買東西的人少,所以圍過來的都是其他攤主,那些攤主也不幫忙,就背著手站在旁邊干看著,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拐子他們拿過來的“靈芝盆栽”。
“呦,靈芝??!”
“嘶……這個盆子是真不錯,唉?你們在哪批發(fā)的?”
“這靈芝這么著能種得活嗎?”
“活什么活啊,早就死了,你看那個邊兒……”
起先,女人只是專心地擺著盆,直到聽見有人開始議論起靈芝死活的事,這才抬起頭來,瞟了那人一眼。
“我說這位大哥,你吃自己碗里的飯就好好吃,別握著筷子指來指去的,煩人呢!”
那人也不是個省事兒的,被女人嗆嗆了一聲,頓時不樂意了,直著嗓子嚷嚷道:
“咋?我還說錯了?你這可不就是死的么?裝樣兒栽到盆里冒充活的,這不騙人呢么!”
拐子見著這人是個找茬的,立馬挽起袖子,剛想跟對方茬架,就被女人一手拽了回去。
女人冷笑著看周圍的人都是一臉鄙夷地看著自己這邊,竟是都認同了那人的話,女人頓時放下手里的活計,直起腰來看著那人:
“第一,我從來沒說過它是活的,這是生態(tài)盆栽,新鮮概念,你個鄉(xiāng)佬不懂就不要瞎說八道?!?p> “嘿!你說誰鄉(xiāng)佬呢?你們才是鄉(xiāng)佬!”
那人一聽到女人罵自己,頓時急眼了,梗著脖子就要過來,被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池給推了回去。
“有話說話,不準動手!你個男的還想欺負女人嗎?”
李池懟著那人的肩膀,一席話讓那人站在原地。
“第二,但凡開店的都會在門口掛上‘同行莫入,面阻莫怪’的牌子,為的就是提醒同行不要互相拆臺,首先,我沒什么虧心的,我從來就沒說過這盆靈芝能長成棵樹,其次,你們大家可都要小心點這個人了,每行每業(yè)都有自己的道兒道,這人今天來拆我的臺,明天還不知道拆誰的臺呢!你們可得小心了!”
女人的這話說得極重,直接把那人推進了信譽危機中,周邊的人看向他的眼神頓時就變了。
“你說啥!你再給我說一句!”
這下那人真地憋不住了,擼起袖子就要沖過來,李池攔都攔不住。
那邊拐子也是斗雞似的要過來,依舊被女人的眼神給釘在原地。
“能動嘴就別動手,”女人悄悄地對拐子說道,“誰先動手誰倒霉?!?p> 拐子奇怪地看著女人,并沒能消化這句話的意思。
李池拉那人不住,情急之下,終于斯文掃地地吼了出來:
“媽的!你還想不想在這兒干了!信不信我報警!”
那人從李池的話中估量出了李池的身份,覺得自己惹不起,便朝著地上吐了口口水,罵罵咧咧地走了。
“嘖,太可惜了。”女人遺憾地搖搖頭,說出了這么一句話,雖然李池和拐子都沒能明白女人是啥意思,但見危機解除,都默默地抹了把頭上的冷汗。
“誒?”拐子突然驚奇地叫道,“李池兄弟,你剛剛罵人了!”
李池:“……”
這兩口子怎么這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