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被我問住了,跌坐在地上,怔了良久,久得跟上次卿不負注視霓君那時間有得一拼。
“她……她說……她說‘等我’,她說‘等我’!”
“是啊,她說‘等我’,可溟煙,你是怎么等她的?就這樣渾渾噩噩,自暴自棄地等她嗎?她若是此刻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這樣的你,還有什么顏面去見她?就憑你現(xiàn)在的樣子,恐怕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你,你是說她還活著?可,可是他們不是說她,她……”
“你到底是信她,還是信他們?”
溟煙卻像是沒聽見我說什么,跌坐在地上,“我本來也是不信的……可是已經(jīng)十二年了,這十二年里她甚至一個夢也不肯托給我……”他垂著腦袋的樣子,是真的有些可憐。
當年的事,其實我也是沒有料到的——按理說歷劫之人不會在他劫數(shù)以外的人身上流連太多時間,而我也再三跟嫦娥確認過,溟煙確實只是個意外。
可僅僅是個意外,她竟然真的能夠狠下心,為了一個意外去死。彼時我只是覺得,這孩子倒還是按時去死的,不過就是死因變上一變,于這神王劫沒甚影響,也就沒有深究。
如今看來前一世的事情已經(jīng)影響到這一世來了。
若我由著這兩人就這么相見,那事情要如何發(fā)展任我如何神通廣大也無法預料了,那樣豈不是又要再出變故,枝節(jié)橫生?
而且以我對神界的了解,他們這飛升越是接近功德圓滿,命格路數(shù)也越險越難。如今她已破了限制有了并不屬于仙界的鳳儀琴,還掌握了相思引與析魄術……這一世已經(jīng)有太多的變數(shù),多得我都有些心里沒底了。
溟煙。
要不然我便現(xiàn)在就將他料理了?大不了就是替她受劫,折損一些壽命,反正我也不是十分在乎這個,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嘛!
思來想去,我的陰陽扇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我捏在手里,可眼神不知怎地也落在了他身后的遮云上……
其實我很應該現(xiàn)在就把這意外除掉的——畢竟這是幾輩子以來,第一次讓那丫頭情愿以死向護的人。以往雖也有過情愛,卻都不至如此。即便是天劫有損,報應在我身上也無所謂,我堂堂一屆鬼王,受點兒天譴反噬也不算什么——只當是我這個長輩對和眼緣的晚輩給予的一點便宜。
可我為了她,卻下不了這個狠手。
我太了解她了,我仍記得她向我討幽冥刃時的樣子,是那么的執(zhí)拗——大有我要是不讓她在三生石上刻這個名字,這神王她也不做了的意思。
唉!就是為了一個情字……罷了,他又沒有要阻礙她,我總不能就這么濫殺無辜,白白地替九重天背上一條人命。
陰陽扇在掌心隱去,我也不再看遮云。
可腦中的事情散去,耳朵里卻吵了起來。
“我,我想她想得快不能呼吸了……我總不相信……沒有見到她的尸體,我根本就不相信她已經(jīng)離開了……可這么多年,她如果活著,為什么不來找我呢?”
不知道溟煙在這里凄凄說了多少話,有的沒的,實的虛的,有道理的沒道理的,我愛聽的不愛聽的——總之是嘟囔得我很煩。
煩得我有點控制不住我身體里躁動的陰毒,煩得我手上都隱隱聚集起幽冥之力,煩得無相輪回境以南的整個魔界甚至都被我的怒火撩撥得有些動蕩不安。
為何我體內的陰毒突然如此暴躁?
不行!
再這樣下去……我怕這魔界都要在今日被我顛覆。
我閉了閉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待我睜開眼時,溟煙卻已面色如常地來到我面前。
“我知道你能找到她,能不能請你帶我去見她?”
這還像點樣子!
“好,不過我得現(xiàn)在就將話與你說明白。她是活著,不過不是從前那個她,而是轉世?!?p> 我以為他看著我的眼睛會突然變得充滿訝異,可是他沒有。
曾經(jīng)如寶石一般的星目中,依然只有視若無物的眼神。
也許,這世間所有的希望都凐滅在她離他而去的那一天了吧……
“她現(xiàn)在只有十二歲,還是個孩子。你要去見她嗎?”
點頭。
“好,那我便讓你見一見她,”
“多謝?!?p> 跟爽快人就是好辦事。我打了個響指便我們倆從魔宮移到了人間北方一座小城上空。
我遙遙指了底下其中一座宅子。
“她現(xiàn)在就在這個姓夜的人家里。溟煙,你須得答應我,不可以出現(xiàn)在她面前表露出一丁點異樣。我不希望她因你而心有旁騖,反倒耽誤了她修仙骨?!?p> “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她罷了?!?p> 我的析魄術出神入化,讀一讀他的心也是分分鐘的事而已??晌覅s仍是要在場面上將這些話交代交代的,來日九重天上天帝問我為何不殺他時,我也能有套說辭。
“走吧。”
我又一打響指,我們倆就落在了那夜家的主屋屋頂。
夜家最近發(fā)生了很多事。
夜家大小姐夜微涼中了邪。
前段時間,夜微涼去山上的道觀里上香,結果回來以后高燒不退,許多日子都不見好,現(xiàn)如今更是已經(jīng)昏迷不醒。
本來沒多大的事的,請兩個老道來施個法便能化解,只是夜微涼的爹不愿意自己家的黃花大閨女被那些人擺布,才一直拖到現(xiàn)在。
拖到陰曹地府甚至已經(jīng)派了兩個鬼差來夜家,準備等她一咽氣就帶著她過忘川。
我們來的時候,正好碰見他們,我便朝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的他們兩個揮揮手,意思是這沒他們事兒了。
兩個鬼竟然眼睛瞪得跟見到鬼了似的,幾乎是落荒而逃。
搞什么?這還有外人在呢,好歹給我個面子吧!
九重天上下來的那個都說我是什么天資絕色了,雖然只是殷勤,可我就算不那么賞心悅目,也沒這么讓人聞風喪膽吧?
好不爽,我就那么嚇人嗎?
哼,大人不計小人過……大人不計小人過!
正在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誡自己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時,天邊忽然聚起重重烏云,云中隱隱有雷光顯現(xiàn)。我抬頭略看了看,三道雷力――有人要升仙了。
這云竟幽幽地朝著我們這邊過來了,難不成夜家有人得道成仙了?
像是老天急著要印證我的話一般,只見天雷滾滾而下,直沖著夜家后院就劈了過去。
三道驚雷過后,烏云散去。不到半刻鐘,夜家門外就來了好大一幫人——自古以來就從不缺來看熱鬧的熱心鄉(xiāng)鄰。
更何況是升仙此等大事。
只是我有些好奇,這成仙之人究竟是誰?按說凡間成仙極為不易,偶有一二也是那些宗室門派里根骨極佳的絕世天才。且升仙的地點也有些局限,不是在某某山上,就是在某某世家,斷不會在夜家這種祖輩上沒有一點仙根的商賈豪紳之家里。
這世道,銅臭罐子里也能蹦出一塊好鋼了!難不成修仙已經(jīng)是這等遍地開花的事了?
“快,快去請郎中!快??!”腳下的主屋里傳出夜家家主夜勤著急上火的,略顯老邁的聲音。
“父親大人別急,那小道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平安無事的!”這個聲音是夜家長子夜玟的。
這個孩子很是聰明,又十分沉著,將來定是可以讓夜家的錢袋子再鼓上一鼓。
“本來還想著那些道長能夠治好微兒,沒想到現(xiàn)在還連累了小道長挨了天罰……唉!難不成真是天亡我夜家?”
哦,看樣子那雷劈的并不是夜家的人了。
不知道是哪個這時候渡的劫,把這兩個人嚇得給當成天罰了哈哈!
不過,當成天罰也好,正好我愁不知道如何正大光明地進去蹭口飯吃,瞧那丫頭一眼呢。
“溟煙,”我拿扇子懟懟他,“這件事你如何看?”
他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了看我,“什么?”
我撇撇嘴,這廝心里不會就想著他媳婦來著吧……
“夜家的事。”
“好事?!?p> “那不如,我們進去恭喜恭喜這位夜老爺?”
“什么?”
“什么,什么!你就不會換一句來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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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棠愛吃香菜
修仙副本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