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瀟的公司離我們不算太遠,坐地鐵大概半個小時就到,早高峰的地鐵我還真的是第一次見識,來自五湖四海的各色各樣的人疾走在地鐵站里,如同穿梭在銀河中的顆顆流星,轉(zhuǎn)眼間就消失在你的視野里。
BJ的包容讓我們這樣的人得以生存,而它的殘忍又致使每個人都面無表情。
我始終不習慣也不喜歡夾雜在這樣的人群里做一條被生活逼迫的魚,但那個時候的我沒有辦法,我如果再不游,甚至連在這里呼吸的資格都要失去。
杜子瀟一路上跟我沒什么話,也幸好他沒怎么說,因為我在這樣的場合下很不喜歡去交流一些自己的事情,我感覺很沒有安全感,但如果有人跟我說的話,我即便不喜歡也會附和,唐紫說我這是人格缺陷,總喜歡滿足別人強加給自己的意愿,可能是吧,拒絕別人對我來說是一直是一個很難攻克的課題,我很久以后才學會。
電梯里擠滿了人,我站在杜子瀟的身后背靠著墻壁,他一米八幾的身高把我保護的很好,我甚至感覺不到擁擠。腦子里突然想起那一天在CBD里那個電梯的我,那個猥瑣油膩的面試官也突然出現(xiàn),我甩了甩腦子將這些畫面趕走,電梯“?!钡囊宦暣蜷_,二十五樓是我的們的目的地。
我很久之后感覺,BJ寫字樓里的電梯就像連接兩個世界的通道,電梯里是一個安靜的沒有煩惱的世界,不會有人在這里面展現(xiàn)出自己的惆悵,每個人只是靜靜地站著等待著自己的樓層到達,而當電梯門打開,嘈雜的人聲如浪一般席卷進腦子里的時候,便意味著那短暫的閑暇時光結(jié)束,人們又撲進熱火朝天的工作中去,那里沒有自我,所有人都是機器。
杜子瀟的公司具備這樣的一個氛圍,好像在這里,沒有哪個公司是慵懶的。我跟在他身后,偶爾有人和他打個招呼,偶爾有人會在打完招呼后看我一眼,我不知道這里是不是排斥新人,反正我覺得那幾個看我的人心懷不軌。
人力資源部門口坐著四個人,三個男生一個女生,看樣子都是大學剛畢業(yè)的像我一樣的無頭蒼蠅,在各個公司中亂飛,只為尋找能容納自己的一方天地,真的是苦了我們。
杜子瀟示意我在門口等一下,他敲門進去幫我遞了簡歷,出來后跟我說:“落落姐,你等下,一會會叫你的?!?p> 我點點頭。
他突然笑了笑:“沒事啦,別緊張,我相信你一定行的。”
我長舒一口氣:“希望吧。”
我坐在那四個人的后面心里還是會緊張,這是我沒辦法克制的情緒,我覺得所有人都比我厲害,我一直這樣覺得,我是一個零競爭力的人。
等了大概四十分鐘,終于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推開門進去,深深鞠躬,自我介紹,回答問題,整個過程我表現(xiàn)的很不自信,像往次一樣糟糕。后來我面試別人的時候才知道,這樣的人確實不能給人特別好的印象,我缺少年輕人舍我其誰的特質(zhì),可我想,不是每個人年輕人都要舍我其誰,氣盛不是好事。
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自我安慰,我會把失敗的原因歸咎于各處,會最大限度的把我自己撇出去,自己騙自己,雖然我覺得這一點都不好,但我一直都在這樣做。
從里面出來,杜子瀟已經(jīng)在門口等我了,他好像很關(guān)心的樣子,急著問:“怎么樣落落姐?”
我噘嘴搖了搖頭:“我感覺我可能不適合這里的生活?!?p> 我說的是真心話,我感覺我這樣性格的人如同是宮斗劇中第一集就死的那個龍?zhí)?,這里的每個人都是甄嬛,而我連個宮女都比不上。
他安慰我:“放心吧落落姐,你這么優(yōu)秀,一定會被錄取的。”
那個時候的我能聽出來那是一句奉承的話,我知道自己并不優(yōu)秀,我知道我是一個普通的如螻蟻一般的人,我對自己沒有一點信心。
“他怎么說?”杜子瀟又問我。
“回家等通知咯,算了,我已經(jīng)習慣了,謝謝你啊,不過,我是不是給你丟人了?。俊?p> 他連連擺手:“怎么會,你別瞎想?!蔽覈@了口氣,他又道:“那我送你下樓,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我搖搖頭:“沒事的,我自己回去就行,那個,杜子瀟,謝謝你啊,真的?!?p> 我離開的時候看見杜子瀟走進了人力資源部,我在想他會不會是去替我說話了,也許是吧,如果真是那樣,我真是欠了他還不清的人情債。
回到家,唐紫還沒下課,我給她發(fā)微信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她很久沒有回我的消息,我覺得她肯定又在課上睡著了。
閑著沒事拍了幾張自拍,我想唐紫好不容易給我化的妝我不能浪費。拍完點進圖庫查看,除了我那幾張新建的照片,余下的全是畢業(yè)前在學校的留念,基本上都是風景,照片里有人的寥寥無幾。
我感覺自己是一個失敗的人,大學四年甚至連一個閨蜜都交不下。其實在上學的時候我和同學們的關(guān)系還算不錯,但我屬于那種人,就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時候我還能有幾個不錯的朋友,但一旦大家有了自己獨立的生活環(huán)境我就不會再去主動聯(lián)系,并不是高冷,某種意義上說,我還是自卑,我怕打擾到別人的生活,怕聯(lián)系的時候別人不回復,怕即使收到回復也是寥寥幾句敷衍之詞,我想,從沒有人主動聯(lián)系我,證明我想聯(lián)系的人其實并不想我,那我何必又主動招惹呢。
我一度很懷疑自己,我感覺自己會一輩子碌碌無為,我是個矛盾的人,想要過富饒的日子,可身上不具備一點能過上富饒日子的資質(zhì),矛盾的點在于,我并不想做出改變。
看著這些照片突然陷入沉思,我想我是對的,我不適合這里的生活,這里是大海,我只是一條河魚。這個念頭冒出來的非常突兀,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畢業(yè)時還曾信誓旦旦的要闖出一片天地,如今卻因為幾張照片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果然,我是失敗的吧。
“唐紫,我剛剛想了想,我覺得我還是不大適應BJ的生活,我可能要走了,回家去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我會一直跟你保持聯(lián)系…”我在和唐紫的對話框里打下這些字,手指停在發(fā)送的位置上久久不敢按下,忽然她的名字變成“對方正在輸入”,我等了等,她發(fā)來一條消息。
“牛逼啊你,被錄取了!晚上我請你吃飯!五十塊錢以內(nèi)隨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