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憶

　　50

　　何雨萱拿著何今雁寫給她的信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她到現(xiàn)在還不愿意相信姑姑已經(jīng)去深圳了，想起和姑姑相處的二十年，雖然不是天天見面，但老宅和家步行距離只有十幾分鐘，只要一不開心就可以回到老宅住.老宅里有慈祥爺爺，還有她何雨萱的保護神姑姑。

　　記得初中的時候，有一次在學(xué)校和男同學(xué)打架，她去向老師告狀，但老師平時收了那個男同學(xué)的家長不少禮物，老師不僅不教訓(xùn)那個男同學(xué)，還把何雨萱狠狠地罵了一頓，并在班里通報批評要給何雨萱記大過。

　　那天何雨萱委屈地曠課逃回家，她告訴曾麗娟不要去七中讀書了，她要轉(zhuǎn)學(xué)去九中，她以為媽媽會心疼她，會到學(xué)校去幫她討個公平。卻不知道曾麗娟一聽說她要轉(zhuǎn)學(xué)到九中，不問青紅皂白地就給了何雨萱一個大耳光，何雨萱頓時整個人怔住了：“媽媽，我在學(xué)校受了委屈，被同學(xué)打，被老師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罵。我曠課回家是希望您能到學(xué)校和老師說說，幫我申冤啊，媽媽，為什么連您也不理解我？”

　　“我不理解你？何雨萱你自己在學(xué)校做錯事，還怪到你媽頭上了，我問你，和同學(xué)打架的人是不是你？上學(xué)曠課的人是不是你？不聽老師話的人是不是你？”曾麗娟惡狠狠地盯著何雨萱的臉，一字一句地說著。

　　“是是是，是我，但是媽媽，我是冤枉的，是那個男同學(xué)先動手打的我，我是自衛(wèi)反擊呀?！焙斡贻娴难蹨I不斷地涌出，梨花帶雨的樣子讓誰看了都心疼，唯獨曾麗娟覺得何雨萱是在無病呻吟。

　　“何雨萱，你在學(xué)校和同學(xué)打架斗毆還有理了是不是？我看你是真的變成小太妹了，你說，父母辛辛苦苦工作賺錢養(yǎng)家，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xué)，你不好好讀書也就罷了，還在學(xué)校和同學(xué)打架，何雨萱你對得起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嗎？”

　　“媽媽，您和爸對我的養(yǎng)育之恩，我會一輩子銘記，但是我們現(xiàn)在先不要岔開話題好嗎？媽媽，您能不能陪我去趟學(xué)校，幫我和老師說一說，讓老師不要記我大過好嗎？”

　　“去什么學(xué)校，你自己的闖下的禍，你自己去解決?！?p>　　“媽，這么說您是真的不愿意幫我是不是？”何雨萱咬了咬了下唇，她暗暗在心里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是，你自己的事自己去解決?！?p>　　“行，媽媽，我自己的事自己去解決，媽媽再見！”何雨萱沖出家門，飛快地往老宅的方向跑去，她要去找爺爺要戶口本，她要轉(zhuǎn)學(xué)，她一分鐘也不愿意呆在七中這個破學(xué)校了。

　　51

　　“雨萱，你怎么了？臉上怎么有傷？是不是摔了？疼不疼啊，讓爺爺看看，今雁，今雁，你倒是快點下來啊，雨萱摔了啊，哎呀，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啊，今雁你快點來呀---”看到何雨萱滿臉是傷的回來，何家爺爺又急又氣，他不明白一向文文靜靜的姑娘怎么就把自己摔成這樣了。

　　“爺爺，姑姑，事情就是這樣，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和同學(xué)打架的，是那個男同學(xué)先動的手，他不僅在課堂上打了我，下課后還叫我他姐姐來打我，他們兩個打我一個。我真的是自衛(wèi)反擊?！毕催^澡后的何雨萱一邊喝著爺爺親手煮的紅豆湯，一邊和爺爺姑姑訴說著她的委屈。

　　“雨萱你自衛(wèi)反擊沒錯，但也應(yīng)該看識實務(wù)啊，你看看，人家是兩姐弟，而且長得人高馬大的，塊頭不知道要比你大多少，你怎么打得過他們??？你應(yīng)該先躲一躲，然后再去告訴老師，讓老師幫你主持公道。”何今雁正在幫何雨萱包扎傷口，她特意把何雨萱的傷口包得大大的。

　　“我告訴老師了呀，老師不僅不幫我，還當(dāng)著全班同學(xué)的面罵我，還說要給我記大過?！?p>　　“什么，你們老師不是明擺著偏心那個男同學(xué)嗎？不行，今雁，這事你大嫂不管，咱得管。我早就說過雨萱這孩子太老實，七中的校風(fēng)又這么差，雨萱不適合在七中的，今雁，趕緊地，拿上咱家的戶口本，明天就去幫雨萱辦轉(zhuǎn)學(xué)，雨萱現(xiàn)在才初中一年級，轉(zhuǎn)到九中還能讀兩年?！笨吹胶斡贻嬖趯W(xué)校受了這么大委屈，何家爺爺氣得血壓都要上升了。

　　“對對對，爺爺，姑姑，我要轉(zhuǎn)學(xué)，我要不在七中讀書了，一天也不想呆在那個鬼地方了?！?p>　　“爸，您先別著急，雨萱，你也先別生氣，你們兩個聽我說。從雨萱接到七中的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就特別不甘心，憑什么大哥大嫂可以偏心成這樣？于是，第二天我就瞞著你們，悄悄拿著雨萱的錄取通知書和咱家的戶口本去區(qū)教育找到了我一個老同學(xué)。

　　我想趁著開學(xué)之前幫雨萱轉(zhuǎn)到九中。教育局的同學(xué)告訴我，轉(zhuǎn)學(xué)雖然比較麻煩，但也不是完全不行的，只要我大哥大嫂簽下轉(zhuǎn)學(xué)同意書，她這邊就可以幫我把雨萱轉(zhuǎn)到九中，聽到這兒我興奮得差點跳起來，我們雨萱的愿望可以實現(xiàn)了?！?p>　　“姑姑，你真的有同學(xué)在教育局嗎？這件事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可是不對啊，我為什么現(xiàn)在還在九中？”

　　“是啊，今雁，這事你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既然你有同學(xué)在教育局，既然她答應(yīng)幫雨萱轉(zhuǎn)學(xué)，為什么雨萱現(xiàn)在還在七中，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俊?p>　　“爸，雨萱，你們先別急，聽我慢慢說?！焙谓裱愫纫豢谒?，事已至此，就告訴雨萱真相吧，免得她一天到晚做著轉(zhuǎn)學(xué)的美夢。“那天和我同學(xué)見面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我大哥，我告訴大哥，雖然雨萱已經(jīng)收到七中的錄取通知書，但還是有辦法去九中讀書的，只要大哥大嫂簽字，我立馬就讓我同學(xué)幫雨萱轉(zhuǎn)學(xué)。但是很遺憾，大嫂怎么都不愿意簽字，我大哥是個怕老婆的主兒，爸，您說，這事當(dāng)時就辦不了，更何況現(xiàn)在呢？”

　　“那，那，那，今雁，咱們就看著雨萱在七中受人排擠嗎？”何家爺爺急得滿臉通紅，他不斷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走得何今雁和何雨萱也心慌慌。

　　“哎呀，爸，您別急啊，讓我想一想，我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钡弥贻嬖趯W(xué)校受了欺侮，何今雁何嘗不心疼，但她知道越是慌張越想不出辦法來，此刻她只能保持冷靜再冷靜---

　　52

　　“魯老師您好，我是何雨萱同學(xué)的姑姑，聽說我們雨萱最近在學(xué)校表現(xiàn)欠佳，給您惹了不少麻煩，今天我特意來向您道歉來了。”一大早，何今雁滿面笑容地來到何雨萱的學(xué)校，找到何雨萱的班主任魯老師，昨天晚上姑侄兩人聊了很久，從何雨萱的描述中，何今雁大致知道魯老師是個怎么樣的人，也想出了一個可以讓何雨萱在學(xué)校不受欺負的辦法。

　　“喲，何雨萱在學(xué)校闖了禍，為什么來了個姑姑，她爸媽為什么沒來？你們家可真是有意思，小姑子當(dāng)家呀?！濒斃蠋燁┝撕谓裱阋谎郏谓裱愕氖稚现荒弥粋€普通的手提包，并沒有帶什么禮物之類的東西。

　　“魯老師，看您說的，我大哥大嫂不是忙嘛！我是家里的大閑人，所以雨萱這個丫頭平時有什么事都會找我，這不，我今兒個就是來向您道歉來了?！焙谓裱悱h(huán)顧了一下四周，確定辦公室里只有魯老師一人在，她悄悄從包里取出兩張戲票，放在魯老師的面前。

　　“魯老師，我們雨萱說您不僅書教得好，而且還聲音還特別好聽，偶爾還會給孩子們唱幾句戲。正好，昨天朋友送了我兩張梨園驚夢的票，我又不懂戲劇，就借花獻佛，送給魯老師您了，還望魯老師不要嫌棄呢。”

　　“梨園驚夢的啊，這出戲在咱們江州才唱七場，場場爆滿的，雨萱姑姑你怎么能買得到票??？”魯老師的確是個戲迷，但她平時都是在錄音機里聽聽?wèi)?，根本舍不得花錢去戲院聽?wèi)颍问抢鎴@驚夢這樣的好戲，票價貴不說，還很難買得到。今天雨萱姑姑突然送了兩張戲票給她，她自然是歡喜得不得了。

　　“不過是兩張戲票而以，魯老師您千萬不要和客氣，我呀，悄悄告訴您，我有一朋友在戲院的票房上班，下次再有什么好戲上場，我再給您拿票，拿最好的位子。”何今雁湊近魯老師的耳邊，悄悄地說著。其實她哪有什么朋友在戲院上班，這戲票是她昨天連夜跑到戲院門口跟黃牛買的高價票。

　　“哎喲，雨萱姑姑，這，這怎么好意思呢?！濒斃蠋熼_心得滿口黃牙都快爆出來了，想不到呆呆笨笨的何雨萱還有一個這么有本事的姑姑，看來以后得對這丫頭好一點，這樣好處就會源源不斷地涌來了。

　　“魯老師，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們雨萱平時總是給您惹麻煩，我才叫是不好意思呢，您呀就不要和客氣了好吧？對了，魯老師，來了這么久我還沒有問您，我們雨萱昨天在學(xué)校又惹什么禍??？這丫頭昨天滿臉是血地回來，我猜啊肯定是和同學(xué)打架了，魯老師，您說說，這么大的丫頭了，還整天在學(xué)校和同學(xué)打架，沒一個姑娘家的樣子，哎！”何今雁搖了搖頭，她特意在魯老師面前強調(diào)了何雨萱滿臉是血。

　　“什么？何雨萱昨天被打得滿臉是血，那，那要不要緊?。科?，其實，不是何雨萱要和男同學(xué)打架，是，是那個男同學(xué)搶雨萱的日記本，雨萱是自衛(wèi)反擊，不怪雨萱的?！濒斃蠋熅o緊握著何今雁送給她的戲票，看了一遍又一遍，今天晚上終于可以到戲劇正兒八經(jīng)地坐著看一出好戲了。

　　“雨萱，進來吧，給老師看一看。”何今雁朝著辦公室門口大叫了一聲音，何雨萱的臉上被何今雁包扎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只露出五官。何雨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進了辦公室，站在了魯老師的面前。

　　“老師好，老師對不起，下次我再也不敢和同學(xué)打架了，請老師千萬不要處分我，更加不要記我大過，請老師給我一個機會?！焙斡贻鎻澫律碜咏o魯老師鞠了一躬。

　　“哎喲，雨萱你怎么傷成這樣？疼不疼啊，孩子？”魯老師輕輕摸了一下何雨萱的臉，何雨萱假裝“哎”了一聲，這是何今雁今天一早教她的。

　　“能不疼嗎老師，這丫頭昨天疼了一夜沒睡呢，魯老師，雨萱說讓您不要給她記大過，我記得您剛剛不是說是那個男同學(xué)搶我們雨萱的日記本，雨萱是自我反擊，她怎么就要記大過了，老師，我，我有點暈?zāi)亍！?p>　　“哦，沒有，沒有，我昨天是和雨萱開玩笑呢，這孩子就當(dāng)真了，雨萱，這件錯不在你，要記大過也是那個男同學(xué)。老師不會記你大過的，你放心啊。雨萱姑姑，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給那個男同學(xué)的父母，要他們馬上來一趟學(xué)校，親自向你們道歉，并且賠償何雨萱同學(xué)的醫(yī)藥費，雨萱姑姑，你放心，這件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待的?！?p>　　“哎喲，魯老師，那真是太謝謝您了，聽說下個月咱這里會上演鳳釵記，我一會兒就去戲院和我同學(xué)說，讓她給我留兩張最好位子的票，到時候我送過來給您啊。至于我們雨萱，這是個老實孩子，還望魯老師以后多多照顧呢。”

　　“謝謝雨萱姑姑，你放心，你放心，雨萱在我這兒，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不會再讓她受到一點點的委屈的---”

　　53

　　“雨萱，你在這兒干嗎？也不開燈，吃飯了嗎？”何今洲的叫聲把何雨萱從回憶拉回了現(xiàn)實，何雨萱低頭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晚上九點了，從下班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在客廳坐了三個小時了。

　　“爸，媽，你們回來了，我，我肚子不餓，就不吃飯了，你們吃了嗎？”何雨萱擦了擦了眼睛，她不能讓曾麗娟看出她哭紅的眼睛，要不然又會罵她整天在家拉著一張苦瓜臉了。

　　“今天晚上立杰的學(xué)校開家長會，我和你爸帶著立杰在外邊吃了。何雨萱這是干嗎啊，整天神神叨叨的，大晚上的還不開燈，喪著一張苦瓜臉黑燈瞎火地坐在客廳里，你這樣是做給誰看啊?！焙斡贻胬婊◣в甑臉幼幼尯谓裰逕o比地心疼，但在曾麗娟的眼里就是矯揉造作。

　　“媽，我不是故意的，就，就是姑姑今天一早去，去深圳了，我，我心里有點不舍，所，所以就，就---”

　　“哎喲，你姑姑不過是去了深圳，你就哭成這樣，那她要是嫁人，你還得跟過去？何雨萱你既然和你姑這么好，那你也去深圳啊，省得整天在老娘面前晃悠，讓我頭疼。”

　　“麗娟，不要這么說，這孩子從小就和今雁關(guān)系要好，今雁突然去了深圳，孩子舍不得也是情理之中，你就不要和孩子計較了，來，我給你沖杯牛奶，喝了早點睡覺，雨萱你還沒有吃晚飯，爸爸給你下碗面條，你吃了就去睡覺，明天一早還要上班呢。”

　　“下什么面條給她吃，她都這么大了，自己不會燒啊？今洲你倒是說說看，這個雨萱，都上班賺錢了，還在整天在家白吃白喝，賺的工資也不交給我們一些，也從來沒有給你買過一瓶酒喝?！痹惥隁夂艉舻囊贿吅戎谓裰藿o她沖的牛奶，一邊又開始數(shù)落起何雨萱。

　　“媽，我剛剛上班才一個月，還沒有發(fā)工資的，而且，我，我們謝老師說我還在實習(xí)期，沒，沒有工資的，只有兩百塊錢的交通伙食補貼?！焙斡贻嫦乱庾R地抓緊了她的書包，她今天下班的時候順道去銀行存了何今雁給她的兩千塊錢，現(xiàn)在存折就放在書包里。

　　“是啊，麗娟，孩子不是才剛上班呢，她那百來塊的補貼又要坐車又要吃飯，給她自己都不夠花的，等孩子收入穩(wěn)定了，她會孝敬你的。雨萱，這兒有兩百塊錢你先拿著，不夠再和爸爸說?！?p>　　何今洲從錢包里取出了兩百塊錢交到雨萱手上，他當(dāng)然知道何雨萱的工資不止一兩百錢，憑雨萱的老板謝援朝和何今雁多年的交情，謝援朝是絕對不會虧待他女兒的，但他也知道雨萱這個孩子平時對自己摳門得要命，她賺的那幾個工資，一定是存到銀行里去了。

　　“不不不，爸，我的錢夠用的，您，您不要給我錢，我夠用的?！?p>　　“對呀，給她錢干嗎？她已經(jīng)賺錢了，不養(yǎng)家也就算了，還想啃老??？立杰，過來，這錢給你，省著點花啊?！痹惥険屵^何今洲手上的兩百塊交給了何立杰，何立杰如獲至寶接過了這兩百塊錢，一年前他就在學(xué)校悄悄和一個女同學(xué)好上了，看來明天又可以買一樣禮物討那個女同學(xué)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