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醒???”
寧夕緩緩地睜開雙眼,她正躺在床上,這個她很熟悉的床,發(fā)霉的木床板散發(fā)出特殊的氣味。
盧蠻穿著一身黑布麻衣,桌上放著一個紙包,上面有的部分被油浸透了,這是西市賣的烤雞,寧夕記的非常清楚,上次路過的時候,她可是在旁邊看了挺長時間,沒好意思和身邊的盧蠻說想吃,后者也沒提這件事。
寧夕馬上就要十八歲了,和盧蠻共同生活了四年,他們倆都是在四崗城的城西角出生的,在這個城市最陰暗貧困的角落長大,都將偷盜當成了自己的職業(yè),四年前,十四歲的寧夕和二十一歲的盧蠻相識,同是孤兒的經(jīng)歷使他們在對方的身上找到共鳴點,所以兩人決定相互扶持著生活下去,盧蠻還答應寧夕,等她到了十八歲就會娶她為妻,在那之前,他們要賺夠一筆錢,在城里買間房,干些正經(jīng)營生。
現(xiàn)在他們快攢夠了,正好寧夕也快到十八歲了,但寧夕好像覺得她似乎做了一個夢,還離開了四崗城,但是要回想起夢的具體內(nèi)容,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快把這雞吃了吧,我去找房東,把最近的租金給他?!北R蠻拿了兩吊錢出去了,這個房子的房東是個怪人,自己造棺材賣給別人,他晚上也睡在棺材里面。
寧夕下了床,頭發(fā)亂糟糟的,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天沒洗過,她和盧蠻每個月去城外的河里洗兩次澡,其余時間只能忍耐著,畢竟所有偷來的錢都是為了買房子而攢的。
拆開包裹烤雞的紙,一股香味立刻鉆進了寧夕的鼻子里,不知道盧蠻是怎么偷過來的,反正他的手法,千變?nèi)f化,是個技術高超的盜賊。
掰下雞腿,寧夕手上沾滿了油,咬下來一大口肉,她把雞腿放了下去,等著盧蠻回來再一塊吃。
三四分鐘過去,盧蠻還沒有回來,寧夕琢磨著可能是房東留他聊天,但是她覺得越來越暈,胸口發(fā)悶,喘不上氣來,想出去找盧蠻,剛一出廂房,突然眼前一黑,摔到了地上。
度龍莊園在四崗城城外不遠處,這里是人販的天堂,所有人販把人帶到這里來,這里會在核查之后把錢交給人販,他們莊園再以高價賣給別人。
四崗城的官府對于這種存在不聞不問,甚至有官員私下來這里買小妾、奴仆。
盧蠻站在度龍莊園的一個小屋里,面前站著一個約摸一米五高的大娘,她穿了一身綠色的錦衣,她的身后是躺在木桌上的寧十。
盧蠻在那只烤雞里下了迷魂藥,寧夕已經(jīng)昏過去了六個小時,這段時間,她就被盧蠻帶到了這里。
這個老女人是負責核查人販帶過來的人是否有問題的,剛才她已經(jīng)檢查過了寧夕。
“你想賣多少錢?”
“我想賣十萬錢?!北R蠻回答。
“十萬錢!那可是五十個銀錠,什么金枝玉葉值五十個銀錠?你是一點兒也不了解行情啊,現(xiàn)在就是那種有些家產(chǎn)的老爺來這兒買小妾,要傳宗接代的,你看看這個,又瘦又小,不好生孩子的,我們也不好往外賣?!崩吓擞行┳I諷地說道。
“那您說多少錢合適?”
“四萬,不能再多了。”
“四萬也太少了吧……”
“嫌少啊,帶走,趕緊帶走,這種貨色要多少有多少,放在這兒一個月也賣不出去,還得吃我們糧食?!崩吓朔藗€白眼。
盧蠻猶豫了一下,說:“行,四萬就四萬?!?p> 等到寧夕醒來的時候,正看到一個斗雞眼男人的臉,正湊在她面前,捏捏鼻子,揪揪耳朵,好像觀察商品一樣觀察她。
“你干什么!”寧夕看了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她從來沒來過這個地方,光線很差的屋子,除了面前這個男人,就是門口還有一男一女,男的年齡不大,和她差不多,女人歲數(shù)很大了,還長得不高。
“呦嘿,醒了,我看就她了,挺好?!睂幭γ媲暗哪腥苏f道。
“是吧,上午剛來的,可水靈了?!?p> “行,我看能配上我侄子,這多少錢???”
“二十五萬錢。”
“過幾天我派人給你送過來沒問題吧?!?p> “沒問題沒問題,虢城薛家的底子我還是很清楚的閻王爺欠不了小鬼的錢?!崩吓艘荒樥~媚。
“那人我今天可就帶走了?!蹦腥丝聪蜷T口的少年:“黑子你騎馬回去告訴族長,就說二老爺給他侄子挑了個最棒的媳婦,到時間來城外邊直接就迎親,快去吧。”
寧夕被這個男人帶走了,全身捆上了繩子,放在花轎里,后面跟著五六十個家丁,出了剛才那個地方,她才知道剛才那個地方是販賣人口的地方,但是之前發(fā)生了什么?盧蠻去哪里了,她是怎么暈倒的?
車架根本沒有停,連夜趕路,第二天快到虢城的時候,寧夕身上的繩子解開了,他們逼著她穿上了新娘子穿的衣服。
還沒進虢城,就聽見嗩吶已經(jīng)吹上了,整個城門都是薛家迎親的隊伍,可見薛家在這里的勢力有多大。
寧夕乘坐的花轎被抬到了薛家大宅門口,一路上也沒有新郎官來接她,她現(xiàn)在想的是怎么從這里脫身。
兩個老嬤嬤過來給她蓋上紅蓋頭,扶著她下花轎,邁過門檻,可以聽見院子里嘈雜的聲音,周圍應該有非常多的人。
岐國的風俗中,沒有拜堂這種禮節(jié),親戚朋友聚在一塊,由新郎官的父親講一長段話,內(nèi)容大抵是說新郎官從小經(jīng)歷過什么事情,把他養(yǎng)大多么幸苦云云,大家一動筷子,婚禮就算成了,就等晚上洞房花燭夜。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孩子們起哄。
寧夕直接被帶入洞房,她要從中午一直坐到晚上,這兩頓飯她都不能吃。
薛家大院里,薛老爺站起來,他今天穿了紅黑兩色的錦袍,他們薛家世代為商,家底殷實,是虢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族。
“我薛納山,二十二歲成親娶妻,二十八歲納妾,共一妻一妾,二十年間生下九個女兒,我想為薛家延續(xù)香火,找本城張大師算命,他說我命中定有一子,果不其然,十五年前我的妾真的給我生下了一個兒子,但是他先天頭腦不好,現(xiàn)在的行為還像五歲小童不管怎么說,今天他也要娶妻了,也要自己成家了,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然還是要祝福他?!?p>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寧夕想不出來能脫身的方法,旁邊一直有兩個女仆陪著她,外面還有一眾家丁,她現(xiàn)在是所有人的焦點,只能通過特殊的方法離開。
“嘎吱?!蹦鹃T響了,兩個女仆退下,寧夕隱約看見一個人向她走過來。
紅蓋頭被掀起來,她看見的,絕對是人生中見過的最丑都一張臉,碩大而突出的額頭,參差不齊的齙牙,滿臉黃斑,嘴角還往下滴著口水。
但是寧夕還是非常鎮(zhèn)定,她的無數(shù)次盜竊經(jīng)歷鍛煉了一顆大心臟。
這個人就是薛家的少爺嗎,寧夕名義上的丈夫。
薛少爺摁住寧夕的手腕,湊到她的面前,當無數(shù)個令人作嘔的畫面浮現(xiàn)在寧夕腦海中時,薛少爺突然倒在了她的身上,一動不動。
而房間里出現(xiàn)了一個一邊戴著單片眼鏡,另一邊用白布裹著眼睛的人,寧夕覺得好像從哪里見過這個人,好像是哪個當鋪的老板。
“寧夕,你自己是走不出這里的,這兒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