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歷史上的黃河七次改道
中平六年三月九日,黎陽大河邊。
看著現(xiàn)在清澈的河水,并不高的河床,劉陔也感觸頗多。
黃河從武涉,滎陽進入華北平原后,因為毫無阻擋,所以歷史上多次泛濫成災(zāi)。
歷史上黃河以“善淤、善決、善徙”著稱,其下游河道的變遷極為復(fù)雜,
據(jù)文獻資料記載,從先秦時期到解放前約三千年間,黃河下游決口泛濫達一千五百九十三次,平均三年兩次決口,重要的改道二十六次。
根據(jù)《禹貢·導(dǎo)水》章的敘述是“東過洛汭,至于大伾;北過降水,至于大陸;又北播為九河,同為逆河入于?!?。
“洛汭”為洛水入河處,“大伾”便是大伾山,說明古河水東過洛汭后,自滎陽廣武山北麓東北流向,至大伾山西古宿胥口,然后沿著太行山東麓北行。
“降水”即漳水,“大陸”指大陸澤,“九河”泛指多數(shù),“逆河”則是在河口潮水倒灌下,呈逆流之勢而在今天天津市東南入于海。
這是黃河有記錄的最早的一條河道。
第二次改道便是戰(zhàn)國中后期至漢初,據(jù)《漢書·地理志》,《漢書·溝洫志》,《水經(jīng)·河水注》所記載的大河故瀆。
周定王五年,公元前602年,河徙,自宿胥口東行漯川,右逕滑臺城,又東北逕黎陽縣南,又東北逕涼城縣,又東北為長壽津,河至此與漯別行而東北入海。
《水經(jīng)》謂之大河故瀆,認為是大禹治水以后黃河的第一次改道。
這條大河故瀆的具體徑流是:宿胥口以上與《山經(jīng)》、《禹貢》河道同,自宿胥口東北流至長壽津的一段,過長壽津后,河水折而北流,至館陶縣東北,折東經(jīng)高唐縣南,再折北至東光縣西會合漳水,復(fù)下折而東北流經(jīng)漢章武縣,就是今天黃驊縣伏漪城東入海。
而第三次大規(guī)模改道便是王莽始建國三年,就是公元11年,發(fā)生第二次大徙。
河決魏郡,泛清河以東數(shù)郡,先是,莽恐河決為元城冢墓害,及決東去,元城不憂水,故遂不堵塞。
洪水在今天魯西、豫東一帶泛濫了近六十年,直至東漢明帝永平十二年,也就是公元69年由王景修渠筑堤,自滎陽東至千乘海口千余里,始形成東漢大河,也就是《水經(jīng)注》以及唐《元和郡縣志》所載的大河。
這也是現(xiàn)在劉陔所看到的大河。
東漢大河的位置較西漢大河偏東,從長壽津自西漢大河故道別出,循古漯水河道東行,復(fù)蜿蜒于今天黃河與馬頰河之間,至今天濱縣之南入海。
距海里程比西漢大河短,河道也比較順直,東漢以后河水含沙量又相對有所減弱。
由于以上這些原因,這條大河穩(wěn)定了八百多年,一直沒有發(fā)生大的變動,其間很少有決溢發(fā)生,也無大的改流。
因此,魏、晉、南北朝各史多不志河渠,《隋書·地理志》也沒有黃河經(jīng)行的記載。
到唐末宋初,由于下游河口段淤高,排泄不暢,曾出現(xiàn)多次決口。
其中比較重要的有唐景福二年,也就是公元893年,黃河在河口段“自厭次縣界決而東北流,逕勃海縣西北,又東北至無棣縣東南而東注于海。
宋景佑元年,公元1034年,河決澶州橫隴埽,在其以下至長清一段河道南移,形成一條橫隴河。
但長清以下河道沒有變化,只是小規(guī)模的改道,州橫隴埽,在其以下至長清一段河道南移,形成一條橫隴河,但長清以下河道沒有變化,只是小規(guī)模的改道。
到北宋慶歷八年,公元1048年,黃河第三次大徙。
黃河在澶州商胡埽決口,便由此改道折向西北,經(jīng)河南內(nèi)黃之東、河北大名之西,經(jīng)今天滏陽河和南運河之間,沿著南宮之東,棗強、武邑之西,獻縣之東,至青縣匯入御河,經(jīng)界河,至今天津入海。
這也是黃河至先秦以來又一次從天津入海。
宋人稱這條河道叫北流或北派。
又十二年后,嘉佑五年,公元1060年,黃河又在大名府魏縣第六埽向東決出一支分流,東北流經(jīng)一段西漢大河故道,由今山東堂邑、夏津等地,下循篤馬河在冀、魯之間入海。
名為二股河,宋人稱它為東流或東派。
再此后,黃河有時單股東流,有時單股北流,也有時東、北二流并行。
由于東流所經(jīng)冀、魯邊界,兩漢以來河道歷經(jīng)泛濫,地勢淤高,不若御河以西地區(qū)地形最下,故河水自擇其處決而北流。
當(dāng)時宋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在維持北派或回河?xùn)|流問題上爭論不休。
前者主張維持北流,以憑借黃河天險阻御契丹的南侵,后者則獻議開二股以導(dǎo)東流。
神宗采納后一意見,于熙寧二年將北流封閉。
但同年黃河即在閉口以南潰決。
熙寧十年,從澶州決口后,匯入梁山泊,隨后分為兩支,一支由泗入淮,謂之南清河,一支合濟至滄州入海,謂之北清河。
經(jīng)過幾次決溢之后,終因東流高仰,北流順下,先后于元豐四年及元符二年在澶州及內(nèi)黃潰決,恢復(fù)舊日的北流。
三次北流所經(jīng)路線略有不同,或向西潰決漫入漳水,或向東決漫入御河。
從慶歷八年起,到南宋建炎二年的八十年間,強行封閉北流,逼水單股東流僅十六年,而單股北流的時間,卻達四十九年之久,另有十五年則為東、北二流并行。
因而,這一時期黃河的主流,基本上還是保持在縱貫河北平原中部至天津入海一線上。
《宋史·河渠志》所記載的就是這一河道。
這一時期,由于黃河泥沙使河底漸淤積,則河行地上由東北流向渤海的古河道帶再也維持不下去,水勢趨南已不可免。
另有一觀點便是,北宋之所以滅亡,和宋時黃河多次改道有很大關(guān)系。
到金章宗明昌五年,黃河第四次大徙,河決陽武光祿村。
據(jù)記述,是歲河徙自陽武而東,歷延津、封丘、長垣、蘭陽、東明、曹州、濮州、鄆城、范縣諸州縣界中,至壽張,注梁山濼,分為兩派:北派由北清河入海,今大清河自東平歷東阿、平陰、長清、齊河、歷城、濟陽、齊東、武定、青城、濱州、蒲臺,至利津縣入海者是也;南派由南清河入淮,即泗水故道,今會通河自東平歷汶上、嘉祥、濟寧,合泗水,至清河縣入淮者是也。
此次河決以后,黃河河道南移,分別進入泗水及濟水故道,而形成新的南、北兩派。
河水十之二、三由北清河入海,十之七、八由南清河入淮。
南派水勢大于北派,這是黃河流行于山東丘陵以南的開始。
黃河入淮并非自明昌五年始,早在南宋建炎二年冬,東京留守杜充在滑縣以上,李固渡以西,決堤阻遏南下的金兵,即已使黃河發(fā)生了一次重大的改道,向東流經(jīng)豫、魯之間在今山東巨野、嘉祥一帶注入泗水,再自泗入淮。
以后金世宗大定六年五月,河決陽武,由鄆城東流,匯入梁山泊。
大定八年六月,河決李固渡,水潰曹州城,分流于單州之境。
從曹、單南下徐、邳,合泗入淮。
但其時宋代的北流故道未斷,黃河仍處于南北分流的局面。及至金明昌中,北流絕,全河皆入淮。
黃河從此不再進入河北平原達六百多年,這是黃河史上的一個重大變化。
后到金明昌五年前后,黃河干道也有著逐漸南擺的趨勢。天德二年,河水湮沒巨野縣,河道干流即自豫東北的滑縣、濮陽南移至魯西南地區(qū),大定十九年,“決入汴梁間,干流又南擺進入開封府境,大定二十九年,河溢于曹州小堤之北,干流已進入歸德府境。
金末時黃河干道大致由陽武出封丘,經(jīng)曹、單而合泗入淮。
黃河自奪泗入淮以后,每有決徙,常分成幾股入淮,相互迭為主次,河道非常紊亂。
經(jīng)常表現(xiàn)為枯水季節(jié)以一股為主,洪水季節(jié)數(shù)股分流,由淮入海。至元代,從歷次決口中形成汴、渦、潁三條泛道入淮。
至正十一年,賈魯治河,自儀封的黃陵岡引河至歸德的哈只口,把黃河干道挽向歸德出徐州。
所謂河復(fù)故道,大致上還是恢復(fù)金末的故道。
賈魯堵塞了分流入渦、潁的河口。
但這樣黃河失去宣泄的路徑,僅僅隔了十四年,至正二十五年,便河決東平,復(fù)進入大清河了。
明代黃河的決溢改道更為頻繁,以汴道干流為主體的河道上,在原陽、封丘一帶決口時,大多北沖張秋運道,挾大清河入海,在鄭州、開封一帶決口時,多南奪渦、潁入淮。
但是,這一時期的黃河干道比較長的時間,還是保持在開封、歸德、徐州一線上。
明弘治八年,筑斷黃陵岡,以一淮受全河之水,為黃河第五次大徙。
明政府為了保持京杭大運河漕運的暢通,派副都御史劉大夏筑塞黃陵岡、荊隆等口七處。
并于北岸筑長堤,起胙城,歷滑縣、長垣、東明、曹、單諸縣抵虞城,凡三百六十里,名太行堤。
復(fù)筑荊隆等口新堤,起北岸祥符于家店,歷銅瓦廂、陳橋,抵儀封東北小宋集,凡一百六十里。
使黃河河道由蘭陽、考城,逕歸德、徐州、宿迂,南入運河,會淮水東注于海。
筑斷黃陵岡和興建太行堤的結(jié)果,北流于是永絕,始以清口一線受萬里長河之水。
胡渭因而將它視為黃河史上的第五次大變。
弘治年間治河的目的在防止黃河北決影響漕運。
治河工程主要在加強北岸堤防。
南岸既未筑堤,也不堵口。
因而睢、渦、潁等股分流仍有時并存,影響了徐州以下干道的水源。
后來明為了保證漕運,嘉靖十六年和二十一年,先后從丁家道口及小浮橋引水至黃河入徐州的干道,以接濟徐、呂二洪。
繼又堵塞南岸分流水口,至嘉靖二十五年后,南流故道始盡塞。
于是全河盡出徐、邳,奪泗入淮。
從此黃河成為單股匯淮入海的河道。
黃河干道固定后,河床因日久泥沙堆積淤高,成為高出地面的“懸河。
洪水決溢日益頻仍。嘉靖后期,決口多在山東曹縣至徐州河段。
到隆慶以后,向南發(fā)展到徐州以下至淮陰段。
因而,河工的重點已不在山東、河南、豐、沛,而專在徐、邳。
當(dāng)時工部左侍郎潘季馴根據(jù)束水攻沙及蓄清刷黃的方針,于萬歷七年完成黃河兩岸的遙堤以及洪澤湖以東的高家堰堤等治河工程,也就在這一河段上。
其故道大致即今地圖上的淤黃河。
入清以后。
因長期施行束水攻沙的結(jié)果,泥沙大量排至河口,以致流緩沙停,??诜e墊,日漸淤高。
康熙十六年起,靳輔治河的重點就放在淮陰以下至河口段上。
他采取以疏浚為主的方針,從清江浦歷云梯關(guān)至海口,挑川字溝,把河床挖深。
但也只能收效于一時。
日久之后,河底又淤墊日高。
嘉慶以后,政治黑暗,河政廢弛,決口泛濫的情況與日俱增,特別是下游河淮并槽入海的沙床,淤塞的程度更為嚴重,造成水在地上行的局面。黃河以及淮河本身已不得不放棄這條水流下泄不暢的下游河道而另找出路了。
至清咸豐五年六月,黃河在蘭陽銅瓦廂決口,在山東壽張縣張秋鎮(zhèn)穿過運河,挾大清河入海,是為第六次大徙。
決口之初,漫注于封丘、祥符、蘭儀、考城、長垣等縣,后復(fù)分三股:一股由趙王河走山東曹州府迤南下注,兩股由直隸東明縣南北二門分注,經(jīng)山東濮州范縣至張秋鎮(zhèn)匯流穿運,總歸大清河入海。
從此,黃河下游結(jié)束了六百六十年由淮入海的歷史,又回到由渤海入海的局面。
當(dāng)時翁同和、李鴻章等代表安徽、江蘇地主階級的利益,不同意堵口。
山東巡撫丁寶楨代表山東地主階級的意見,則要求堵口歸故。
雙方爭執(zhí)不休,而清政府正面臨太平天國革命的風(fēng)暴,軍事旁午,無暇顧及河工。
因而在二十年間,聽任洪水在山東西南泛濫橫流,直至光緒元年始在全線筑堤,使全河均由大清河入海,形成了今天黃河下游河道。
今天黃河下游河道形成以后,直至解放前的七十多年里,河患仍連年不斷,從1855年至1938年,決口達一百二十四次,有時向北侵入徒駭河或向南侵入小清河,同治七年河決滎澤房莊及光緒十三年河決鄭州漫及淮河的兩次,危害較大,但都隨時堵塞,沒有構(gòu)成河道大的改變。
本世紀內(nèi)曾發(fā)生二次較大的決口:一次是1933年遇到特大洪水,在河南境內(nèi)溫縣至長垣的二百多公里內(nèi)決口五十二處,造成極大災(zāi)難;一次是1938年國民黨政府為阻止日軍西進,炸開鄭州花園口大堤,河水亂潁、渦入淮,形成經(jīng)歷九年之久的改道,至1947年3月,始堵口,恢復(fù)今黃河故道。
歷史上黃河下游河道變遷,總的趨勢是決口改道越來越頻繁。
除第一、二兩次大徙后,長達數(shù)百年間,決徙次數(shù)甚少,有一個較長的穩(wěn)定時期外,慶歷、明昌改道后,連三十年固定的河道都沒有出現(xiàn)過,弘治改道后,入淮之水仍數(shù)股并存,流程紊亂,主流也時有變更。
明、清統(tǒng)治者為了挽黃保運,不惜逆河之性,強使全河盡出徐、邳,奪泗入淮,但最終仍不免回到渤海灣入海。
整個歷史時期,黃河下游泛道更迭演變的過程極為復(fù)雜,胡渭所舉只不過代表其變遷大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