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山谷之中,小溪自山腰溪澗中緩緩流出,將山谷一分為二,山谷一側是密林,一側則是一片很大的亂石林,這里草木不生,蟲蟻絕跡。然而若有人踏入其中,會發(fā)現(xiàn)那亂石之中,多出有一塊平坦開闊的土地,土地明顯是人為清理出來的,十分平整,而且旁邊還搭著一個架子。
劉玄拖著野豬一路來到這處山谷,這里離村有些距離,還恰當?shù)谋荛_了趙家打獵經?;顒拥膮^(qū)域,唯一擔心的是就是這里太過偏遠些,容易被野獸的襲擊,不過找到此地這段時日以來沒有發(fā)現(xiàn)野獸出沒于這處山谷。
劉玄將野豬拖至小溪邊,然后走進亂石林中,不一會不知從哪掏出一件奇怪的東西走了出來。
這東西長約二尺有余,手掌寬,上面纏滿了麻線,只有一端露出一小截金屬來。
原來正是他私藏起來的那把長刀,因為自從捕殺到兔子小野豬一類的稍大一點的獵物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必須要有一把刀才行,然而卻想不出什么辦法來,家里只有一把菜刀和一把柴刀,這都是不能動用的,至于去偷,金屬器具在窮人家算是貴重物品了,即便劉玄愿意去偷,也是不容易的,而富人家門窗堅固更加偷不到。
想來想去只有拿出那把長刀來了,但為了預防被人不小心發(fā)現(xiàn),再聯(lián)想到半年多前那樁案子,他給刀做了整容,讓它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
劉玄用刀將野豬給解剖了,去掉不能吃的,然后將能吃的部分分成一塊一塊的用繩子吊起來,然后一塊塊在亂石林中架子上掛起晾曬起來。
做完這些,他雖然動作很快,但處理完都已經快中午了,他拿出其中一塊野豬肉在石林中烤熟吃了便急忙往家趕。
然而來到自己放牛的田地里,卻發(fā)現(xiàn)不見了大黃牛,他環(huán)伺了一圈,一個很不妙的預感就出現(xiàn)在了劉玄心里,要糟糕了!
他并不是擔心牛丟了,牛在村里是不會丟的,也沒人有這么大的膽子偷牛,劉玄擔心的是李堂看見牛獨自吃草,而劉玄卻不見蹤影找不到人。
如果是其他父母可能只是罵兩句,而李堂的脾氣卻不會僅僅如此罷休,一年前劉玄就因為去學堂偷學被李堂發(fā)現(xiàn)牛沒人看著而被毒打了一頓,幾乎打得劉玄差點因為身體本來就不好而生病倒下了,自那日起劉玄都十分小心,沒想到自己因為冬天天氣寒冷以為李堂不會出門而忘了這茬。
說實在的,劉玄到了今日,他不想再被李堂揍這一頓了,吃,現(xiàn)在基本都是吃自己的,穿,根本沒有得穿,雖然兒子被老子打似乎有些天經地義,但劉玄早已不這么想了。
是回家還是不回,劉玄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現(xiàn)在力量和身法雖不懼李堂,但他是不會跟李堂動手的,這種思想全怪他從學堂中得來,只覺得自己對李堂雖早無父子情義,但畢竟總是生身之父,如果跟他動手就太過了。
不能跟他動手,又不想挨打,劉玄發(fā)了片刻呆,然后還是決定回家看看,說不好李堂今天心情好沒有放在心上也不一定。
果然才到院門口,就看到大黃牛栓在牛欄里悠閑的嚼著牙口,而李堂黑著臉坐在門檻上抽著煙袋,他一般不抽煙的,只有很閑或是心情極差的時候才會抽幾口。
劉玄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邊解下身上的蓑衣,邊觀察著李堂的動靜往里走。
如果李堂不動手,今天應該就是沒事了,李堂的脾氣十分火爆不假,但很少不當場發(fā)作的。
他慢慢走近屋檐,一邊將蓑衣掛在離李堂三四步遠的墻上,一邊觀察李堂的動靜。
李堂似乎沒有察覺劉玄的動作,隨意的抽完最后一口,然后站起身來,劉玄注意到他沒有往屋里走,而是抬腳往外走。
見及此,劉玄心里咯噔一下涼了半截,知道不妙,再也顧不上掛蓑衣,將手中的蓑衣一丟,拔腿就往院門口跑。
眼見劉玄識破了他“甕中捉鱉”的好戲,這時李堂也終于爆發(fā)了,腳下發(fā)力伸手向劉玄抓來,口中罵道:“今天我非痛打你一頓,原來你看牛是這樣看的,人影子都看沒了!今天我要打死你這死懶的東西!”
他更加靠近院門,若是以往,劉玄十有八九就要被他逮住,然而劉玄卻早已今非昔比,他腳下習慣性的用上了身法的訣竅,在他眼中,幾乎能看著李堂的手如何被自己躲過,然后奔向院門。
李堂明顯沒想到自己會失手,愣了一下,還要再追,但劉玄已經到了院門外,他只好怒罵道:“你有種跑就別再回來了!”
劉玄被這么一追,一身熱血上來了,心中也是怨怒之氣沖天,他頂回去道:“不回就不回了!我還不稀罕呢!沒吃又沒穿,我若靠你那點吃的,我遲早要餓死了!”
李堂見很久沒有頂過嘴的劉玄居然又頂起嘴來了,他更生氣了,他這種沒有讀過書的農蠻本來就缺少理性,他怒火攻心大罵道:“吃不飽還把你養(yǎng)得這么肥,就是讓你吃得太飽,肉里都長出反骨了!滾滾滾!滾出去不要再回來了!我還當沒生過你這混賬東西,跟你娘一樣,都是我上輩子的討賬鬼,都死到外面去,眼不見心不煩!”
劉玄本就不抱多少希望,沒想到李堂又提到自己娘親,更沒想到在他心中連他娘親也只不過是他上輩子來討賬的,他心中對李堂最后一絲情義也冷淡了下去。
以前劉玄雖然常常跟李堂頂嘴,鬧得李堂總是要打他,但后來也就看透了,李堂就是這樣一個人,吵也沒用,于是也就不再跟李堂頂嘴,想著再爛的家也是家,總是要過下去,自己能自立了就離開村子去討生活,現(xiàn)在似乎這個時間要提前了。
想到這里,劉玄突然怨氣怒氣也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凈凈,他似乎一下子放下了什么,反而渾身輕松起來,他停了停十分平靜的道:“原來我們都是討賬鬼,那好!從今天起再也沒用討賬鬼纏著你們了,你放一萬個心,我劉玄不會餓死在外面的,而且求我也不會回來!”
說完劉玄轉身就走。李堂還完全沒用意識什么,依然在身后大罵:“走吧!滾遠點,我倒省了糧食!”
他不知道劉玄是真的下決心離開,他不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依然將他當作一個不到十一歲的小孩,更不了解劉玄的脾氣有多倔強,他更不了解一個聰明的小孩在心里會有多少自己想法,他以為天氣這么冷,晚上劉玄還是要回家落到他手上。
劉玄回到山林里,他默默的走著,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就這么一直來到當初發(fā)現(xiàn)趙家用來歇腳的山洞,這里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之一,自己經常在此烤東西吃。
他在山洞洞口的一塊石頭上坐下,雙眼望著林中發(fā)著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念頭重新回到劉玄的腦中,他才恍若初醒一般,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來到這里。
摸著頭想了想,原來是自己下意識的尋找晚上住的地方這才來到這個洞口。
這個山洞偶爾住上幾天,應該是可以的,但不是長久之策,畢竟這里是趙家發(fā)現(xiàn)的,偶爾使用一兩次沒問題,但是若是長期使用,以他跟趙二剛剛還發(fā)生沖突來看,趙家絕不會允許他霸占的。
他往山洞中看了看,山洞不當寒風,勉強能住,晚上要是生堆火,應該不會很冷,熬過去不是問題。
劉玄也不是沒有想過,直接出村謀生路,不過總是覺得自己還太小,而且文字沒有學全,另外習武也進展太慢,如果出村要是不如意,就要直接荒廢了,這是他不想的。
他打算等自己習武有了些起色之后再離村,反正三元村四周全是野林,自己全副精力打獵,不用做家務,應該情況有所改善。
于是他開始策劃自己今后的生活,首先是住的問題。
下午他沒有去學堂也沒有打獵,而是將刀取過來砍了一些樹木用藤條綁起,做成一個帶尖刺的柵欄,他可不想睡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群豺狼給圍了。
當天晚上,他就這么在山洞將就著睡了,一夜無事,就是第一次在野外過夜,還是有些害怕的,特別是聽到洞外有豺狼的叫聲,甚至看到有閃著藍火的眼睛從洞口竄過時,他幾乎一夜沒睡好。
天剛亮他就將柵欄撤去,藏到了隱蔽的地方,接下來他打算給自己搭個小屋,地點就選在那片石林之中了。
至于材料,他以前見過村民用樹皮代替陶瓦,樹皮是從那些直立樹木上完整扒下來的,放地上平整一段時間就能用,三元村周圍野林中雖然多是溫熱帶灌木和闊葉樹種,但是找起來也并不費事,他花了數(shù)天時間準備搭建小木屋的材料,又用了數(shù)天將小木屋建好,地點就在亂石林中,這里蟲蟻極少,草木不生,連動物糞便都看不到,說明連其他動物也不進入,簡直就是居住的絕佳之地。
浪費了半個月時間,終于將木屋建好,劉玄站在木屋前打量著自己的杰作,雖然屋檐下有些漏風不太好好處理,但是他聰明的在屋里床底下挖了一個存放火炭的土坑,這樣睡覺前倒入一些火炭,寒風也就影響不大了,更何況這座山谷也有其奇怪的地方,每當劉玄走進這座山谷那天起,他就發(fā)現(xiàn)一進這個山谷,心中都會有莫名的興奮,這種興奮不知來源何處,除了興奮還能使他氣血運行速度加快,精力更加充沛,沒有發(fā)現(xiàn)不良反應,這也是當初劉玄一下子就選中它作為平時練武,儲存食物的秘密據(jù)點的原因,現(xiàn)在則又多了一個好處,那就是氣血運行加快,身體抗寒也增強了。
另外這里蟲蟻絕跡,而且亂石之中劉玄還找到一個存放煙熏晾曬過的獵物絕佳的物事,那是一處還似高臺的地方,上面有一塊巨大石頭應該是被人為掏空了,像極了一口方形的大石缸,石缸缸壁很厚,在劉玄見到它的時候,缸底本來還有一根大腿粗的石柱,使得整口石缸側倒在高臺上,劉玄注意觀察過這應該是石缸原本有四只腳,但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歲月,其中三只腳在風化中斷裂了,石缸這才傾倒,劉玄廢了半天勁才將石缸僅剩的一只腳砸斷,這才將石缸放平。
他又找來石板用來蓋在上面,一個完美的糧倉就做好了,即便下雨里面也能保持干燥。
接下來這段時間劉玄忙著建木屋,儲存的獵物馬上就到見底,所以劉玄沒有留戀自己的杰作,而是立刻投入到了打獵中。
晚上,劉玄第一天睡進自己的木屋,因為床下有火炭加溫,直感覺比以前在李堂房子里都溫暖,一夜無事,只覺得睡得特別深沉,夢里好似沉入到了一個黑暗的空間,在那個黑暗里,恍若還有個東西在打量自己,然而最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第二天清早,劉玄到小溪邊漱口洗臉,在冰冷的溪水刺激之下,頭腦一下子變得清醒了不少,他記起昨晚那個沒頭沒尾短暫的夢,回頭打量著身后那片石林,雖然覺得石林應該有古早先人活動的痕跡,但是現(xiàn)在只是一片亂石,根本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于是他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白天上午他去了村里學堂偷學,為了建木屋,他已經錯過了許多堂課,影響雖然不是很大,但也是該重歸原來軌道的時候了。
一天下來,劉玄又回到石林木屋睡覺,這天晚上,依然睡得很沉,但奇怪的又進入到了那個奇怪的夢,還有那個奇怪的黑暗空間,但依然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
直到又過了兩天后,學堂學習文字的課程又告一段落,劉玄這天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打獵和練刀習武之上了,練武是在他以前清出的那一片空地上,這本來就是他用來偷偷練武的地方。
勞累了一整天后,他拖著疲憊的身體早早的就躺進木屋里睡著了。
夢境再一次出現(xiàn),依然還是一片黑暗中,但今天終于夢境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也不知道是白天習武的緣故,夢中他竟在這片黑暗中依著白天的動作練起刀法來了,然而這次不知為何似乎黑暗中有個很難聽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的說話,沒說其他的,就是不停的說劉玄這練錯了,那也練錯了,不是這樣練的,應該怎樣怎樣練才對,聽得劉玄火冒三丈,大聲斥罵,讓那個人聲音消停一會,然而那聲音就真的消停了,然后夢境也跟著消失了。
第二天,劉玄醒來,他又記起了夢境中的內容,夢中內容竟然大部分十分清楚,劉玄又回憶了一下夢中自己練習的過程,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練錯,他大惑不解自己怎么會做這么古怪的夢。
白天劉玄又是打獵和練力練刀,結果晚上夢又來了,這次還是一樣,劉玄在黑暗中練刀,然后那個聲音又來了,還是一樣,不斷的說劉玄練錯,應該怎么練。
早上起來,劉玄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于是將早已爛熟于胸的霸刀訣又從土里挖出來,重新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自己絕對沒有練錯,這到底是怎么了呢?
他依著夢中聲音的說法照著練了一陣后,發(fā)現(xiàn)那聲音指點的刀法也沒什么問題,不過這主要是劉玄還沒有修成霸刀譜所說的氣,只是配合呼吸與刀勢而已,經過那聲音指點后刀法反而變得更加凌厲,似乎殺氣騰騰,威力甚至遠勝原本,只是比霸刀訣描述的略有不同。
如果此時要是換一個人,必定不管如何總是會去練一練的,畢竟習武本來遲早要跟人交手拼命,如此殺氣騰騰威力奇大,放棄未免可惜。
但劉玄初次習武,又無人指點,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小心,更何況刀譜中不厭其煩的提醒錯誤修煉可能導致走火入魔,要不是那是夢里,而且自己還沒有氣感,不然他都以為自己已經是走火入魔了。
劉玄沒有被夢中聲音影響,依然照舊修習原版,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夢境天天如期而至,最后他幾乎都能將夢境中的內容重新譜出一本刀譜來了,但劉玄依然照著霸刀譜的內容按步就班的修練著,不去管它。
時間久了,劉玄也懷疑過是這片石林有問題,但是沒有找出任何異樣來,更沒有任何壞處,也就不去管了,照樣過自己的日子修煉刀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