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的邵天宜,為自己剛才不理智地吐訴心事的舉動感到后怕。他棄鍋鏟從戎的志向,自幼時鄭國還沒有現(xiàn)今這般強大的時候便存在了,因為那時父親尚在,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是有著參天大樹的遮擋,所以那般自由自在,可以選擇未來。
可是經(jīng)過那場巨變,朝中情勢詭秘復(fù)雜、鄭陳兩國邊境亦因此戰(zhàn)報頻傳。更別提王叔忍著一腔悲痛,孤身踏足陳境,獨自一人面對群狼奮搏,終于平安歸來,為鄭國贏得了喘息之機。
那場巨變后,一切都改變了。父親為保留邵家一線生機,自裁以謝罪。身為邵家獨子的邵天宜,只能放棄理想,用小小身軀承擔(dān)起邵氏一門家業(yè),拾起父親留下的《邵氏食譜》那一刻,他便不再是只為自己而活的了,更是背負著整個宗族。
見邵天宜精神恍惚,萬尚志不由略微擔(dān)心,便找了個話題想要活躍氣氛,道:“邵兄,你之前說王老是侯爺,上柱國將軍?”
邵天宜回過神,聞言用因回憶而微微顫抖的手夾了一筷子菜品,放進嘴里沒怎么咀嚼,直接咽了下去。才說道:“王叔是侯爺沒錯,新京勛貴區(qū)還有皇帝陛下賞賜的侯府在,王家宗親現(xiàn)在還有不少,住在里面呢。
上柱國將軍是個榮譽頭銜,所以并未掌握軍隊,實際上的力量還不如一個從九品小將。但建國一百余年,除了開國元勛得過這上柱國頭銜,便只有王叔了?!?p> 萬尚志嚼著花生邊聽,好似在聽說書一般,問道:“王老曾是將軍,一戰(zhàn)封侯?”
搖了搖頭,邵天宜回憶起當年,眼中帶著深深地崇敬,說道:“十八年前,先皇駕崩,今上乃先皇獨子順天命承繼皇位。是時鄭國尚無如今百萬兵馬,又縫先皇駕崩朝政不穩(wěn),金、陳、費三國見機紛紛對我國不利。
最可惡的是陳國,當時陳國皇帝將過壽誕,毫不在顧?quán)崌幱趪鴨势陂g,遣派使者要鄭國獻上壽禮,為陳皇慶生。說是討要壽禮,其實不就是為了借機找個站得住大義的理由,要攻打于鄭嗎?陛下深知其中利害,親自與妹妹公主兮哭訴,求助公主兮和親于陳,以維兩國友好,以保鄭國數(shù)年安平。
公主兮深明大義,答應(yīng)請求。陛下便與陳國使團交涉,使團接了陛下的和親書信,回陳轉(zhuǎn)交陳皇,陳皇回了齊備的禮部手續(xù),接受了這門親事。就在大家都以為這場兵戈即將化解時,陳國安插在鄭國宮中的奸細,收買了時任御膳房廚師長的晁元崧。
公主準備跟隨陳國使者隊伍走的那天,晁元崧這奸賊在公主兮的早膳中下了毒藥!吃了一碗清粥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公主兮便毒發(fā)身亡。陳皇便以此為由,言鄭國不是真心恭賀陳皇壽誕,不想嫁公主,便要出兵功伐鄭國。并暗中勾結(jié)了外金、南費一同攻打鄭國。
外金不用多說,一群不講禮義廉恥的無恥蠻賊!聽陳國使者說會牽制鄭國大量兵力,便趁鄭國內(nèi)亂直接驅(qū)兵侵擾西北各路州縣,借機擄掠糧草婦女,著實可惡!
南費國力弱小,不過是見有利可圖。而且在金、陳圍攻之下,鄭國似乎確實沒什么翻身的機會,便也調(diào)集了七八萬的人馬侵擾鄭費交界,企圖得些小利?!?p> 萬尚志聽的心里急迫,扔了花生米也不吃了,破口大罵道:“這陳國才是最可惡的,百般心思要害鄭國,還糾集金費兩國一起對付鄭國。還有那個廚師長,那個晁元崧,簡直太不是個東西了!吃著鄭國的皇糧,卻幫著陳國做對不起鄭國的事!后來呢,后來怎么樣了,鄭國打敗了三國嗎?”
“所以我才立志要投身軍伍,力求為一統(tǒng)中原這個目的,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鄙厶煲苏f道,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繼續(xù)講道:“后來陛下向陳皇說,公主是暴病而死,并非不愿嫁與陳。外交反復(fù)糾纏,陳皇回復(fù)說,聽聞鄭,國內(nèi)廚技興盛,希望派遣一位合陳皇口味的廚師,來準備陳皇壽誕的菜品,以此來表示鄭國愿和陳國修好的心意,便不再追究公主是否暴病之事?!?p> 萬尚志聯(lián)想王旺的侯爵,問道:“難道是王老去了?”
邵天宜點了點頭,從桌上的茶壺中到了杯茶水一飲而盡,說了這么多,他著實口渴了。
“王叔祖輩都是掌管皇帝御膳的總管并貼身伴讀,王叔的父親與先皇從小一同長大,因文采出眾官至工部尚書。所以后來的王叔既是陛下自小的伴讀,也是陛下飲食的準備者。鄭立國多久,王家就在皇帝身邊多久,可以說是忠心耿耿。
王叔自小對文章沒甚興趣,所以便也沒有參加科考,一直呆在陛下身邊。此次事關(guān)鄭國生死,陛下貼榜欲召一名廚師,去陳國為鄭國謀。誰都知道此去陳,就是去送死,所以三天過去了,也沒人揭榜,陳皇又催,王叔便站了出來,請纓道:‘我雖齒幼,亦可為國而戰(zhàn)!’
陛下當即抱住王叔大悸道:‘吾之心腹!’一來是知道,此去王叔十有八九回不來,只是為了能幫鄭國拖延一二,從小到大的伙伴,陛下不忍見他去送死,但身為皇帝的職責(zé)重重的壓在他身上,他不能讓一個不是真心為鄭國謀劃的廚師去陳,不然也許更會壞大事。
陛下次日早朝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許諾道:朕與王卿自幼一同長大,同習(xí)文武,此次王卿為鄭國舍生赴死,深痛朕心。朕在此明言,若王卿歸來,便封拜公侯,給予無上尊榮。若不行悼于東疆,朕也將蔭封你子你孫,世襲罔替,讓王卿后顧無憂。
王叔父親當庭撞死于朝上廳柱,為激勵王叔,言:‘為全我兒后顧無憂,不成功便成仁!’王叔因父親死而大悲大傷,更加堅定了意志要讓陳國陰謀破滅。當日便帶領(lǐng)使團出使陳國?!?p> 說到此時,桌上飯菜、茶水已涼,屋外天色已暗。邵天宜口渴,卻因喝一口涼茶水皺了眉頭,閉口不講了。
萬尚志正聽得正入迷,突然故事中斷不由追問:“怎么不講了?”
“茶水涼了。天都黑了,我也困了,以后再講吧?!闭f著邵天宜打一個哈欠。
萬尚志急的撓了撓后腦勺,提了茶壺站起身:“我去給你要壺?zé)岵瑁僦v一會?!?p> 邵天宜搖頭,自去了床邊鋪好被子。將第二套被褥往地下一扔,自己躺臥在床上道:“不講了,我要睡了,你湊合一下打個地鋪吧。”
聽不到后續(xù),萬尚志惱火的將茶壺摔回桌上,又撿了兩?;ㄉ?,扔在嘴里權(quán)當作邵天宜嚼來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