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嚴方任的神色嚴峻起來,站起身開始觀察弟子的耳后等不易察覺的身體部位,一邊問道,“其毒何狀?”
“粉末撒到臉上后,臉立刻就腫了起來,眼睛不停地流淚。然后就開始咳嗽,咳兩下后右側(cè)脅肋就抽痛起來,還吐了兩口血。但過了一會兒后就沒事兒了?!?p> 嚴方任仔細看過體表,又探查了經(jīng)脈,神色依舊嚴肅。弟子們也忽然慌張起來,問道:“嚴副門主,我們毒解了嗎?”
“未必?!眹婪饺问栈厥?,“據(jù)余所知,應不離赤火散、七門殞、鶴毒蘭此三毒。赤火散則無需擔憂,其余二種……”
嚴方任停頓了一下,道:“余報與門主定奪,且靜候片刻,不得調(diào)息?!?p> 臨走時,嚴方任又給弟子們灌了一輪雞湯:“本門成長之道阻且長,惟同經(jīng)難歷坎,方可大成?!?p> 弟子們紛紛點頭。
嚴方任去找了瑞安瀾,把癥狀一說。瑞安瀾咬著指甲想了想,道:“不能是赤火散,赤火散消腫后在頭皮上還會有紅疹,要三四天才能下去。我估計是鶴毒蘭,剛發(fā)完第一階段?!?p> “……那幾天后復發(fā),弟子們不就沒命了。”
“是啊。”瑞安瀾道,“第二階段發(fā)作之前內(nèi)力調(diào)動越多,發(fā)作起來越猛,慘得不行。就算挨過去,也救不了了,只能躺著等第三階段。”
“我記得有本叫《天府毒本》的書里提到過鶴毒蘭第一階段后的解毒方法?!币娙鸢矠戭B石一樣,嚴方任只能跟瑞安瀾旁敲側(cè)擊一下自己的意圖。
這下瑞安瀾才反應過來嚴方任是想要解毒,連連擺擺手,道:“別用,那本書上記載的方法是錯的,一看就是理論脫離實踐?!彼谧郎隙逊e如山的紙堆里翻了半天找出一張沒寫過的紙,拿起筆,“我給你寫下正確解法,原料簡單,操作方便,親試有效。”
到底又是跟誰試的???
嚴方任不想問,就當從沒聽過這句話。
在瑞安瀾寫的時候,嚴方任慢悠悠道:“這鶴毒蘭,發(fā)源于梓州遂州一帶,原料外人不好取得,怎么會被用在本門弟子身上?”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納悶呢,我們和那里又沒什么聯(lián)系?!比鸢矠憣懲炅?,把紙扔給嚴方任,“拿去?!?p> 嚴方任接過紙,上面的原料確實都是在江南隨處可得的。他謝過瑞安瀾,去配齊了原料,再給弟子們解毒,不忘不著痕跡地把瑞安瀾發(fā)揮的作用夸大一番。直聽得那些弟子們對瑞安門大為改觀,連連感謝二人的救命之恩。
之前在山下打聽清溪鎮(zhèn)七夕的那個農(nóng)夫,他的口音倒還真像是惡意模仿江南口音的遂州人氏。
薛家,遂州。嚴方任對薛家的記憶比較淡薄,一層層抽絲剝繭地追蹤過去,想了半個時辰,終于理出,薛母有一家遠房親戚定居遂州,兩家雖然極少來往,但似乎背地里一直關(guān)系不錯。那遠房親戚也是武林人士,要拿到鶴毒蘭并不麻煩,甚至可能自己就能制作。
當然這都是第五榮當年定了姻親后,按著嚴方任的頭讓他記的。
看來,薛家人表面上波瀾不驚,實際上不會善罷甘休了。薛琳琳死得確實蹊蹺,如果嚴方任還在驚風閣的話,他一定會追查到底。
不過對普通弟子就下鶴毒蘭這種一唱三嘆式的猛藥,薛家人倒是比他想的要狠毒不少。今天是普通弟子,過兩天可就說不準了。
不管薛家怎么樣,沉默了大半個月的驚風閣終于正式發(fā)布聲明,譴責天地無一與瑞安瀾破壞江湖和平。不過講真。天地無一致力于破壞平穩(wěn)的武林也不是一天兩天,這一票雖然干得有點大,但把主角換成天地無一,大家竟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事實。
反正打也打不過,掀的也不是自家,得過且過吧。
至于嚴方任,驚風閣依舊咬著不放,聲稱不排除會對他啟動第二堂內(nèi)部清洗流程,清理門戶。生是驚風閣的人,死是驚風閣的鬼。
對此,瑞安瀾的反應是:“滾,他是老子的人。讓印樂知在阿林山自個兒呆著?!?p> 為此,天地無一又沖嚴方任陰森可怖地笑了一次。嚴方任差點以為天地無一要動手把他變成驚風閣的鬼。
驚風閣表了態(tài),其余幫派終于可以安心站隊。個個都決定了立場后,瑞安門的活動反而順暢了些許,重點避開和舊坎水宮與驚風閣站一邊的幫派就好。
山下明目張膽活動著的反對者也多了起來,有時候還是要注意一下人身安全。
今天嚴方任還沒進入安平城,就發(fā)現(xiàn)背后綴了個人。
那人不像是怕他發(fā)現(xiàn)的樣子,嚴方任也好奇了起來。到底是坎水宮的余部還是驚風閣的暗線呢?
他看了一眼。
好吧,又是驚風閣的。
嚴方任不欲與驚風閣正面沖突,剛準備轉(zhuǎn)身就走,那暗線卻沒有跟上來的意思,放下一個樸素的布袋,打了兩個第五堂指代“安全”和“細觀”的手勢,反倒先離開了。
嚴方任四處看看,沒人注意到這兒,就若無其事地上前拿起包裹,走到無人的地方。掂量了兩下,里面似乎都是些零碎雜物。
他還是有點擔心是什么致死的東西,便放下布袋離遠了幾步,用劍尖割開了布。
布袋的內(nèi)容物順著割裂的縫隙滑出,掉出一塊驚風閣名牌,剛一接觸地面便碎成幾塊。
名牌上刻著的名字也四分五裂。當時嚴方任出逃時,把自己的名牌留在了第五堂的房間里沒拿走,沒想到又在這兒見到了他。
嚴方任眨了眨眼,再次被提醒了過去的身份,他的眼眶有些發(fā)脹。
他靜下心來,確認過布袋沒有危險后,撥開碎裂的名牌,把布袋里的東西都倒了出來。竟然都是些珠釵脂粉。
珠釵妖艷晃眼,脂粉香氣撲鼻。嚴方任先是疑惑了一瞬,然后想起來,在他十二、三歲的時候,就被這些東西羞辱過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