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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二十年

第四十一章 最終戰(zhàn)·她墜落了

青玉二十年 HPL 2032 2020-03-17 19:28:00

  嚴方任突然感受到比世人惡意還要尖銳的疼痛,痛到他跪在地上,佝僂著腰,試探著撫摸瑞安瀾的輪廓,輕聲喚道:“瀾兒?!?p>  沒有回應。

  紅璽刀不再鼓噪。

  它得到了暫時的滿足。

  夜明廊外的聲音離嚴方任遠去。

  嚴方任眼前是無邊的黑暗,耳邊只有細微的湖水在地上積蓄的聲響。

  他終于得到了寧靜。

  他卻又惶恐了起來。

  他又喚了一聲:“瀾兒?”

  他的瑞安瀾說不出話,血也已經迅速流干。

  他覺得自己在做夢。

  嚴方任手碰到瑞安瀾發(fā)間一個堅硬的物件。他摸了摸,是幾十年前瑞安瀾從他那兒強行奪走的流云簪。

  瑞安瀾在打斗之前扔下了長靴,扔下了耳環(huán),卻沒有扔下發(fā)簪。

  嚴方任拔下簪子握在手心,慢慢低下頭,貼在了瑞安瀾的頸間,嗚咽了起來。

  瑞安瀾的皮膚濕冷松軟,和二十多年前她在嚴方任背上休克那時的狀態(tài)有點類似,只不過這次她再也不會醒來。

  外面,影中月的銀發(fā)紛紛斷裂,散了滿地星光。

  影中月怔愣了近一刻鐘,直到付載波碰了碰她時,她才猛地一顫,抖著嘴唇,去撿地上的斷發(fā):“阿蛛?”

  斷發(fā)在她指下碎成更小的粉末。

  “錯了錯了。”影中月難得地慌了起來。

  嚴方任終于起了身,慢慢走出夜明廊。

  夜明廊徹底坍塌,湖水和泥沙混合在一起掩蓋住曾經的輝煌。

  瑞安瀾與她隱秘的瘋狂也被一并掩埋。

  外面人見他獨自一人出現(xiàn),紛紛歡呼了起來。

  影中月打開放著拜月蜘蛛的盒子。蛛網也斷裂成碎屑,蜘蛛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爬。

  大家都在忙著歡呼,沒人注意道影中月擠開眾人,拉上左右護法:“快快快,走?!?p>  “可是……”左右護法臉上洋溢著笑容。

  影中月沒有理他們,轉臉去看付載波:“阿載,帶我們的人走?!?p>  付載波:“走去哪兒?”

  “回山里?!?p>  付載波沒怎么受氛圍影響。他認真地看著影中月,沒有深究原因,笑道:“好呀。“

  亦炎蘇動作一頓,殺氣也消弭于無形,推開印樂知就往嚴方任那里走。

  印樂知也望向了嚴方任的方向。

  印樂知扶著左肩。他長刀已經崩斷了一截,剩下半截上滿是裂痕和缺口。他左眼皮上刺傷還差一毫就刺穿眼球,眼球上布滿重擊下的淤血,仔細看去會發(fā)現(xiàn)瞳孔已經無法維持原來的形狀。一邊嘴角被扯開一道直達耳垂的撕裂傷,皮肉隨著傷口掀起。腸子從腹部幾道巨大裂口里流露,透過裂口還能看到體內的其他器官。

  印樂知站著沒動。他一只腳也跛了,左肩只剩筋骨相連,胳膊懸在那兒晃蕩著。不知是不是天地無一終究還是手下留了情,他還沒死。

  不過想來活著也沒什么用。光他那左手就算是廢了。哪怕能再接回去,怕是也使不上力。

  亦炎蘇突然又停住了腳步。

  歡呼聲驟停,取而代之的是壓抑的尖叫。

  嚴方任完好的另一半身體也開始崩壞,臉上皮肉縱橫交錯地崩開。

  嚴方任似乎毫無察覺,用平板的聲音道:“解散?!?p>  紅璽刀上滿是鮮血,分不清是他的還是瑞安瀾的。嚴方任腳下也積起了一個血池,血池在夜明廊的廢墟上蔓延,咕咚咕咚泛著泡,把青石板灼燒出一個個空洞。

  一時間竟沒有人敢上前。

  嚴方任極慢地問道:“你們愣著做什么?”

  亦炎蘇沙啞的聲音響起:“紅璽血,腐金石,喚深淵,灼日月?!彼吐曅Φ?,“紅璽刀才是百萬生靈煉化的黑暗之力,真是可笑?!?p>  嚴方任沒搭理他。

  他從紅璽刀腐化他身體時就有所察覺。

  王乙說紅璽刀可破光明祈護之力時他也有所懷疑。

  但他并不在意。

  光明與黑暗,都是假象。

  人們靜默一瞬,唰的為二人空出一大片地,躲得老遠,隨后四散而去。

  瑞安瀾已死,天地無一似乎無心再戰(zhàn)。他們不去搜刮瑞安門殘余的資源的話,多么對不起自己這一路的奔波勞苦。

  夜明廊里至少有成堆的夜明珠,但嚴方任一動不動地站在廢墟前,沒人敢靠近。

  嚴方任將紅璽刀插入廢墟的碎石堆,立在刀旁,木然地聽著眾人慢慢散去。

  天地無一不知何時坐在了嚴方任身后埋著瑞安瀾的廢墟上,拄著黑刀靜靜地看著嚴方任。

  唯一沒有隨人潮離開的是印樂知。

  印樂知往這兒挪了幾步,視線落在天地無一身上。

  天地無一只是一直冷冷地盯著嚴方任的背影,看也不看印樂知一眼。

  印樂知張張口:“天地無一。”

  “……”

  印樂知又喚道:“……亦炎蘇?!?p>  明眼人都能看出,印樂知幾近油盡燈枯。哪怕多說一個字,似乎都在把他往死亡多拽一步。

  印樂知因失血過多冷得渾身顫抖,搖搖欲墜。他不怕死,但他怕亦炎蘇忽視他。

  印樂知從來不信百年惡意的人會有真心,亦炎蘇也不信泛泛之愛的人會有獨一無二的愛。

  但他倆總是厚著臉皮想要靠近在一起,懷著一點對平平淡淡的希冀,莫名其妙地糾纏了幾十年。

  天地無一轉過頭,涼涼地掃了眼印樂知,掃過他身上慘烈的傷口,和被紅璽血腐蝕的腳。

  也許是其他地方太痛,印樂知根本沒發(fā)現(xiàn)自己踩在了嚴方任的血上,腳底已經泛起了青煙。

  亦炎蘇揚起下巴,沖他比了兩個“安靜”和“離開”的命令手勢,沉聲道:“你就真這么想死?”

  印樂知張口結舌,嘆口氣,低聲念著亦炎蘇以前總唱著玩的小調:“

  吾將離別,彼岸隔世。

  星耀吾身,照吾前路。

  眾星皆孤,吾亦如是。

  漫漫沉夜,焰火當道。

  晨光破曉,吾期當歸。

  樂之哀之,泣之嘆之。

  勿忘吾心,斯留此方?!?p>  亦炎蘇當真是世上最孤獨的那顆星,而如今,連唯一可以理解他的瑞安瀾也隕落了。

  印樂知近乎祈求道:“亦炎蘇,你留在這里?!?p>  亦炎蘇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手掌輕蔑地向外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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