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眸色暗沉,看著眼前女子巧笑倩兮的模樣,眼中有驚艷之色閃過,可惜,她眼中那抹明澈的眸光,并不屬于他。
這時墨漓運著柱國神石,本應(yīng)走到葉笙身側(cè),卻未想帝王突然往后退了一退,抵住前階轉(zhuǎn)而與葉笙并肩。
墨漓再進一步,便是越界,連在高臺卜筮的國師都怔愣了一下。墨漓自然,再不得上前,只能退居于葉笙和帝王之后。
“獻柱國神石?!眹鴰熅o接念到,似乎猜到了年輕帝王的一些心思,改了祭祀的順序。
葉笙不知順序被改,只覺得微微有些遺憾。她的五色絲線,原本是應(yīng)該系在神石上的,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和將軍一起上祭臺,可現(xiàn)在,卻莫名的變了順序。
眾目睽睽,墨漓不能言語,眸色深深的看了葉笙一眼,運著玉石上臺。
哪怕前路坎坷,葉笙,他絕不會放手。
葉笙猜不透帝王心思,只靜靜執(zhí)著五色絲線在一旁,等候下一步吩咐。
國之重禮,不敢有絲毫差錯。
墨漓進獻完柱國神石,回到原位跪下。
國師又念:“奉五色土,系五色繩?!?p> 巫女隨即送上盛有青,紅,白,黑,黃五色土壤的石盤遞給帝王。
帝王單手接過,突然向葉笙伸出了手。
跪在后階的季墨心也跟著一緊,帝王他,他怎可如此。
葉笙看著帝王伸出的那一只手,眼中閃過一絲驚慌,這怎么可以,她是即將嫁給墨將軍的妻,而眼前人,是大暻的天子。
葉笙沒敢伸手搭住帝王,然而景文帝依然佇立風(fēng)中,絲毫沒有要伸回手的打算。
葉笙想,莫非,這也是祭祀的規(guī)矩?
帝王只向祭臺處輕輕掃了一眼,祭祀的聲音繼續(xù)響起:“天子攜神女奉五色土于天壇,同系五色繩,佑我大暻社稷安昌?!?p> 聽見聲音,葉笙再不敢違背,只得顫抖著將手搭上了帝王手心。
當(dāng)朝天子也是自馬背上打下的江山,文韜武略,無一不精,一雙手,自然也稱不上白皙文弱。
景文帝和將軍給她的感覺很相似,安穩(wěn),平和卻有力,可是,她已經(jīng)有將軍了,自然,再望不進其他人。
天子攜了葉笙一步步走向高臺。
五色繩意寓五谷之神,祭臺之上,東南西北中分別由青紅白黑黃五色土壤覆蓋。中間佇立柱國神石,上書“上御新宮,福賜大暻?!?p> 葉笙踏上五色土壤,只覺得自己就像置身于陰陽五行之中,成為這錦繡江山中的一點。
景文帝把五色盤置于神石的凹槽處,轉(zhuǎn)而執(zhí)了葉笙的手,似是要與她一同將五色繩系上神石。
葉笙惶恐,想要跪下,卻一把被帝王扶住。臺下眾人皆低頭跪著,絲毫不知臺上的風(fēng)景。
“陛下,這于禮制不合?!比~笙輕聲說道,這時被帝王虛攬著,后背亦浸濕了一片。
“無妨!”帝王只道無妨,似是執(zhí)意要與葉笙一同為神石系上五色繩。
帝王無妨,她卻不可以。
葉笙不敢動,亦不敢上前一步。這種事情,只有帝后相攜才能做得,她只不過是一個替代長公主的天選之女,哪有資格與帝王這般。
更何況,她已經(jīng)是墨將軍的人了,不日就要成為墨將軍的妻,更加不可僭越。
葉笙被帝王虛攬,跪不得,熾熱的氣息卻像是要把她吞滅,她無措,只能咬緊下唇,不動作一步,倔強的站著。
帝打量她許久,見她雖然面色慌張,卻始終倔強不肯答應(yīng)的樣子,眸中有星火跳動,最后趨于平靜。
他憤怒于眼前的這個小女子不識抬舉,想說些什么,可看到她顫抖的指尖,卻狠不下心腸,他嚇到她了,心中的疼惜越過執(zhí)念,帝王終歸是放了手。
葉笙這才規(guī)規(guī)矩矩上前把五色繩系上。
她不懂帝王因何而做出這樣的舉動,許是為了試探,許是為了其他。
她獨獨沒有想過,也許是經(jīng)年累月的長情累攢,尋尋覓覓處的驀然回首。
之后返回殿前,帝王看向葉笙,再次伸出了手。
葉笙已經(jīng)拂過一次帝王臉面,再之后的動作不好違背,只能再次搭上帝王掌心。
她的乖順取悅了帝王,朝她露出和善一笑,風(fēng)拂過耳畔,帝王的氣息呼在了耳根處,葉笙不禁白了一張臉色。
“既然找到了你,我定然不會讓你如愿嫁給墨漓?!?p> 葉笙當(dāng)場就想掙開帝王,卻被緊緊桎梏住,一只手被緊緊握住,任葉笙怎么用力,也抽不出來。
為什么她不能如愿嫁給墨將軍,難道因為作為天選之女被選了出來,就注定不能如愿嗎?可這是為何?
葉笙心中百轉(zhuǎn)千回,她無比確信,在此前她從未見過帝王,也從未的罪過帝王,唯一有牽連的,不過,不過就是月前的那一場落水。
莫非,帝王是因為光華郡主惱了自己,所以要壞了自己姻緣?可是,可明明是她受了委屈??!
帝王臉色依舊和煦,映照的葉笙蒼白的神色越發(fā)明顯。
葉笙心底發(fā)涼,僵著身子被帝王帶回了原處,而后機械的跪在帝王身側(cè),時間似乎永遠靜止在了帝王對她說話的那一刻。
時間在指尖流逝得悄無聲息,而在眾人眼中,她是在與帝王一道,聆聽天音。
身后的墨漓不知道葉笙發(fā)生了什么,只當(dāng)他看到她的小姑娘慘白的神色,他就知道,天子已經(jīng)認出了葉笙,而自己,絕不會甘心與將她拱手相讓。
帝王將一切收于眼底,復(fù)雜的看一眼墨漓。
他也不知今后,要如何去面對這位與他同生共死的少年將軍。他曾以為,手足情深也比不了他當(dāng)年萬軍之中的千里來救??伤麄儯?jīng)年累月,確確實實因為一個女子產(chǎn)生了隔閡,這是再也修不好的隔閡。
隱去心中的百般糾結(jié),景文帝獨自起身,接過太監(jiān)遞過來的告天文書緩緩念道:“惟我中國自秦運告終,帝命真人于沙漠入中國為天下主,百有余年,今運亦終。其于天下人民土地,豪杰紛爭。惟臣帝賜英賢李善長、墨漓等為臣之輔,戡定群雄,息民于田野。臣下皆曰:恐民無主,必俗推尊,臣不敢辭。是用明年正月四日,于鐘山之陽,設(shè)壇備儀,昭告上帝皇祗。如臣可為民主,告祭之日,伏望帝祗來臨,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如臣不可,至日當(dāng)烈風(fēng)異景,使臣知之?!?p> 念罷,所有人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聲勢之浩大,有如昆山玉碎鳳凰叫,龍飛鳳騰九萬里,無怪乎大暻國威,綿延千年而不絕。
只在帝王身側(cè)跪著的一對男女,相顧無言,心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