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哭紅了眼睛,她的嘴唇起了皮,有淡淡的血。
“你說,翠蕉她是怎么突然摔了?”俞琰瞇著眼睛問。
“當時,我們一起回去,走著走著,翠蕉姨娘突然就滑倒了,我當時扶著她,也滑倒了,我們兩人都倒在地上,姨娘一摔倒,肚子就開始痛了……就……”迎春露出哭聲。
“在哪里摔的?”俞琰面無表情,眼睛依舊瞇著,盯著迎春看著。
“就在離花廳不遠的空地那里摔的?!庇合肓艘粫f。
“帶我去看看?!庇徵玖似饋?。
迎春趕緊跟上去帶路,我也只好站了起來。
迎春低著頭,快步走在前面,俞琰跟在后面,我看著他們急匆匆地走,心里有些恍惚。
“太太,咱們要不要走快點?都跟不上爺了。”若水輕聲問我。
“沒事?!蔽覒怂宦暎^續(xù)緩緩地跟著他們。
蕭娘昨天一晚上沒有睡,今天早上好容易去睡了,如今也不能陪著來了。
不過俞琰昨天到現(xiàn)在都沒有去看看翠蕉。不過也是,有什么好見的呢?一會兒就要入殮了。
他們走到一塊空地停住了,迎春四處查看著,然后指著一塊地跟俞琰說著什么。
我看著她指的那塊地,突然一下子記起來,昨天,我和蕭娘路過這里,蕭娘也是滑了一跤!
翠蕉肯定也是踩到了那滑滑的東西!
我看了一眼若水,她也正看著我,她皺著眉頭,說:“這不是……”
我點了點頭,快步往俞琰他們那里走去。
“昨天,我和蕭娘去花廳的時候,蕭娘也在這里滑了一跤!”我對正彎腰往地上看的俞琰說。
“什么?”他驚訝地抬頭問我。
“當時我們還看了看地上,有滑滑的東西,我們以為是不小心潑的油,但是也沒想那么多?!蔽铱粗徵?,他若有所思。
“誰知道,翠蕉就會踩到了,當時真應該馬上讓人來擦干凈的。”我心里有些愧疚,不知說什么好了。
“那如今這里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油漬啊?!庇徵鼜澭诘厣喜榭?。
“那塊滑滑的地方本來就不大,又過了一夜,找不到也不奇怪?!蔽乙矎澭タ?,地上如今已經(jīng)沒有積水了,露出了石板本來的顏色,干干爽爽的,確實沒看到什么油漬。
俞琰沒說話,他直起腰來,呆呆地朝著西邊望去。
“估計是廚房的人不小心灑了油,吩咐下去,讓他們以后小心點,不要再有這樣的事情了!還有打掃的下人,發(fā)現(xiàn)這種事情一定要及時處理好,聽到?jīng)]有?”石剛厲聲說著。
下人們應聲說是。
俞琰瞇著眼睛,我看到他腮幫子縮緊然后又鼓起了一個小小的包,他垂下的右手握緊了拳頭,手上青筋暴起。
就這樣好一會兒。
他突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后轉過頭來,平靜地看著我,說:“算了,她福薄?!?p> 我看著俞琰的眼睛,他眼神平靜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緒。
他沒有再與我對視,只是一個人轉身往后院走去。
我們都轉身看他。
他走了幾步又停住,然后一字一句地說:“日后我們家若是再有這樣的事情,我會徹查到底!”然后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心里隱隱一驚,覺得他這話別有深意,他是什么意思?
我看向石剛,石剛也正看著俞琰,似乎是察覺到我看他,他轉了過來,眼神與我對視,似乎嚇了一跳,趕緊將眼神移開,去看地上。
我立馬覺得石剛有古怪!
翠蕉胎兒過大就是他搞的鬼,如今摔這一跤難道?
也是他搞的鬼?
我不敢再去想。
“太太,那我們可以走了嗎?”石剛突然走過來低著頭問我。
“嗯嗯,大家都去忙各自的吧?!蔽尹c頭說。
于是下人們各自散開。
“石剛,你等等。”我喊住正準備轉身離開的石剛。
“怎么了?太太?!笔瘎傘读艘幌?,轉過身走近問我。
“我想問問你,關于翠蕉的事。”我微微偏著頭看著他。
“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笔瘎傂÷暬卮稹?p> “你是準備要去哪里?”我問他。
“去廚房交代爺?shù)脑??!笔瘎偺ь^看了我一眼。
“既然是往后院走,那我們就一起,路上你跟我說說?!蔽肄D身往后院走。
“那……好吧?!笔瘎偢松蟻?。
“翠蕉原來是個丫鬟,如果我沒記錯,她是我們剛搬進府里不久進來的;如果我沒弄錯,應該是你把她帶進來的吧?!蔽衣咧?,石剛在我右邊后半步的位置跟著。
“太太您真是好記性。翠蕉姨娘確實是那個時候進府的,也確實是我?guī)淼??!笔瘎偛患辈宦鼗卮鹬?p> “那你是怎么認識她的?”我用手摸了摸我的鬢發(fā)。
“不過是在人販子手里買的罷了,當時我在市場上看到有人賣女孩子,看著她覺得不錯,心里想著太太需要人伺候,就把她買回來了?!笔瘎偭鲿车鼗卮稹?p> “那你可知道她的身世?”我跨過一個圓形拱門。
“這我哪里知道,不外乎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罷了?!笔瘎傔t疑了一下。
“她臨去了的時候,一直在喊她娘。”我又想起翠蕉的那些話,心里悲痛起來。
石剛沒有說話。
一陣風吹過來,帶著冷冽的氣息,刮在臉上竟有些痛。
“你跟著爺這么久,怎么也不回去看看家人呢?”我用手捂了捂臉。
“我沒有家人了,我早就是孤身一人了?!笔瘎偫淅涞卣f。
我心里微微一驚,但馬上意識到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看來和我一樣啊。”我輕輕嘆口氣,氣息帶出的霧氣往下沉,一會兒又消散了。
“那你沒有遇到爺之前,是做什么的呢?”我繼續(xù)往前走著。
“沒什么,幫別人跑腿之類的,糊口而已。”石剛繼續(xù)跟著走。
“那你是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家人了嗎?”我繼續(xù)問著。
“是慢慢沒有的,一個接一個慢慢走的?!笔瘎傔€是一樣的語氣。
我不知道要說些什么,石剛一直避重就輕,沒有明面上回答我。
我還在思索怎么再問問他,石剛卻突然說:“太太,前面往左就要去廚房了,往右邊是翠蕉姨娘的院子,如果您沒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我就去廚房了?!?p> 我看了看,確實已經(jīng)快走到翠蕉的院子了,怎么不知不覺就走到這里來了?
我也不好找借口留他,就讓他走了。
“說起來,他雖然跟了爺很久,可是我是真的不了解他?!蔽铱粗瘎偽Ⅰ劦谋秤罢f。
“他是個有秘密有心事的人?!比羲畮臀揖o了緊披風,淡淡的說。
“翠蕉的事跟他脫不了干系,他一開始就是存心要翠蕉死的,但是不知道摔跤的事是不是跟他也有關系,他為何要害翠蕉呢?”我摸了摸披風的系帶,覺得脊背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