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宗回去,自然又被長女期盼的目光壓得有些不自在,“那鄒嬤嬤是自由身,云姐兒也指派不得,我也強迫不得。過幾日,我去問問,定然尋個好嬤嬤回來?!?p> 穆繡綾心中一陣委屈,但既然要與白家結(jié)親,便不能在父母面前顯露出小家子氣來,當(dāng)下便微笑道:“也難怪,妹妹就這一個勝過我的,心中舍不得也是自然。若要過來,她心中怕是難受。只是這靖安伯府規(guī)矩大,也不知會不會瞧不起我。要不是心底急,我也不會請爹爹去為難?;蛟S今日,白三太太說妹妹嫻靜,妹妹,只怕……”
“她想都別想!沒得大的沒成親,小的先去的,我家沒這規(guī)矩!“穆老夫人板著臉,“我說,就不該接她回來,你想想繡姐兒對她多好,見著好的就想和姐姐搶,我老婆子還沒死哪。以為會走兩步路就該她進(jìn)白家?沒門。今日便將她禁足?!?p> ……
閔夫人為難的看往穆宗,穆宗也是煩躁。再去鄒嬤嬤處碰釘子是不愿了,瞧著她也未必聽穆云舒的。也只得賠笑:“哪能呢,我已經(jīng)說過我家必須大的先說親……”猛然想起長子,不過那是兒子,“白家一定是繡姐兒去。白三太太不是說過幾日給我們下帖子么?到時只帶繡姐兒去便好。云姐兒倒沒哪個想法,只是,那鄒嬤嬤真的是為了恩情才教云姐兒些日子,不拿我家束修,也不受我家指派。便是我發(fā)脾氣不許她教云姐兒,她一樣不教繡姐兒,何必去做這般惡人呢。她教過的女孩兒多,沒得惹麻煩?!?p> 老太太氣平了些,“罷了,你趁早叫她死心?!坝滞熘吕C綾安慰,“繡姐兒莫怕,天下又不只姓鄒的一個,有銀子還怕沒人?”
過得幾日,穆宗果然找來一個教養(yǎng)嬤嬤,穆繡綾這才罷休了。
白家沒有年輕女孩兒在,便趁著蘇氏的娘家——康嘉侯府開宴會,請了穆家姑娘。
康嘉侯府,老夫人是前朝翰林之女,嫁給蘇家老太爺后,一共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也無,姨娘生了個庶女就是蘇氏,自幼養(yǎng)在老夫人跟前,也算得寵。但蘇家兒子卻多生女,孫輩連嫡帶庶一共七個女孩,三個男孩。故而家中時常鶯鶯燕燕,滿目鮮花。穆繡綾很快便結(jié)識了兩三個朋友。
穆老夫人外出赴宴,總覺的不自在。加上不帶穆云舒,蘇氏嘴上不說,面上笑容卻很讓人不舒服。便也讓閔夫人帶穆云舒出門了,只是穆繡綾的朋友也很快知道,“我家二妹妹命有些硬,與奶奶相沖,在鄉(xiāng)下養(yǎng)了十年。雖有教養(yǎng)嬤嬤教了舉止,但難免還有些孤僻俗氣,各位姐妹可看我面子,不要與她計較?!笔鄽q的小姑娘一聽這話,自然也不怎么樂意與穆云舒交往。
穆云舒倒是隱隱知道姐姐說的話——孫月耳朵天賦異?!膊贿^一笑了之。畢竟穆繡綾十四歲,看著就要定親,一旦定親她跟自己就沒有沖突了,那時候,大約又會親親熱熱拉著自己叫妹妹--何必在風(fēng)口子上和她沖突。
“你一個人坐著不無聊么?”蘇家四姑娘蘇文亭見穆云舒兩次都單著,也有些好奇。
穆云舒瞧她一眼,道:“還好,我在鄉(xiāng)下住了十年,一個人待慣了?!?p> 蘇文亭撲哧一聲便笑了:“我可瞧不出來你是鄉(xiāng)下來的,就憑這份坐姿,還有這份心性——你倒不急躁?!?p> “你家的牡丹,比我前十年見得都多呢,便是再瞧幾天也不膩,哪里需要什么心性。你家宴會開得熱鬧,可看的東西多,一個人坐著也有趣的?!蹦略剖嫖⑿χ奶幋蛄?,好些牡丹上都系著紅綢,卻不知什么意思。
蘇文亭也笑笑,“哪里有趣了。你是沒見過我大堂姐的牡丹宴,那才識精巧細(xì)致,面面俱到,豈會讓客人單獨坐著。那時候還大伯母管家……”蘇文亭皺皺眉,半年前大堂姐出嫁,然后大伯母病了一場,就交了管家權(quán),現(xiàn)在家里什么都覺得差了一點味道了,轉(zhuǎn)口問:”你知道這株是什么?”
“不曾見過。”穆云舒承認(rèn),“只看書上說,枝條柔軟,頂部粉紅,花頭下垂,纖纖醉態(tài),可是酒醉楊妃?”
“正是--你明明書上知道,何必先承認(rèn)沒見過呢?!?p> “若假裝認(rèn)得,結(jié)果錯了,豈不羞愧。不如老實承認(rèn),對了,有幾分光彩,錯了,你也會覺得這妹妹真老實,好歹看高兩分。”
蘇文亭大笑:“那里老實,分明就是個機靈鬼。來來來,我給你看別的?!?p> 蘇家牡丹自然不必說,百來個品種爭奇斗艷?!斑@個不考你了,太明顯?!?p> “洛陽錦?!蓖﹂_著紫紅、粉白兩色花朵,甚至有同一朵花上紫紅和粉白兩色同在,甚為奇特。極為引人注目。
“我家連姚黃魏紫都有,卻沒有青龍臥墨池,未免有些遺憾?!碧K文亭嘆口氣?!斑@端午才過幾天呢,就這么熱了。還好家里種了大片芭蕉?!?p> “京中也裁芭蕉???”穆云舒問。
“咦,是啊。你也自己裁剪么?”
穆云舒臉上露出一點笑容:“我幼時在慈縣長大,那里芭蕉極多。到了夏日,便拿著芭蕉葉編球兒,編果盤,還有就是編芭蕉簟,雖只用一日,卻當(dāng)真涼爽?!?p> “正是正是。我每年最喜歡就是編來睡,又有趣又舒服,可惜娘總是怕姑娘家受寒……不過總要玩幾日的?!碧K文亭登時來了精神,拉著穆云舒走:“你來教教我怎么編,我就會做最簡單的席簟?!?p> 蘇府自然是雕欄畫棟,廂廡游廊,小巧別致?;▓@也不是極大,但工巧異常,山形巍巍,水流潺潺、繁花名木遍植,與山水奇石相應(yīng)。尤其是諸多名貴藤蘿,牽藤引蔓,或攀于石隙,或垂于屋檐,順著欄桿柱子蜿蜒而上,趣味盎然。或有紫花垂垂,或有紅籽點綴,或是莖如翡翠雕刻,玲瓏剔透?;蚴侨~似綠綢裁剪,輕盈柔美。一路看去,竟是大半不識。
不過百十步路,一個轉(zhuǎn)角過去,眼前豁然開朗,蕉葉林正在水池邊,湖風(fēng)習(xí)習(xí),樹蔭涼爽。一群姑娘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卻是正在斗草。
“四姐姐,文亭姐姐誒,快,快來幫我,二姐那邊好生厲害?!疤K五姑娘見姐姐過來,不由得大喜,趕緊起身拉著蘇文亭往人群去,蘇文亭又拉著穆云舒,三人倒是一串過去。
蘇家老大老二早死,如今侯爺是老三蘇奉,妻子柯夫人,正是太子妃的嫡親妹妹,蘇文橋口中的二姐,便是蘇奉與柯夫人的嫡女蘇文苑。一身櫻草紗衣,裙裾飛揚,嬌美無雙,正笑意盈盈,美目顧盼,顯然正占上風(fēng)。
兩邊又略略分了分人手,姑娘家文斗,不曾將花草扯來,只是指點著口斗。.
“此花名迎春?!?p> “此藤能忍冬。”
“我以金盞飲酒。”
“我有玉簪綰發(fā)?!?p> “雞冠花。”
“牛筋草。”
“一條鞭打兇徒?!?p> “三枝槍征蠻狄?!?p> “竇娥冤里六月雪?!?p> “漢宮秋中漢宮秋?!?p> “早起梳妝對朝顏?!?p> “夜來讀書留晚香?!?p> “鳳尾草?!?p> “龍眼木?!?p> “金錢草?!?p> “珍珠梅。”
“秦瓊持劍守宮門,使太宗安睡?!?p> “諸葛種菜樂南陽,與蜀主策論。”
“太子參?!?p> ……
蘇文亭這邊啞住了,一時想不起什么可以與太子相對。
“將軍草。”穆云舒也玩得興起,她在鄉(xiāng)下見過的雜草雜花多,對上來十分順溜。
“太子參怎么對將軍草?只顧字?jǐn)?shù)么?”蘇文苑撇撇嘴,太子須得對皇帝才行。
“太子身為奉國將軍,太子之子乃是懷遠(yuǎn)將軍。太子參怎么不能對將軍草?”穆云舒反問道。
山墻后哈哈大笑,姑娘們急忙往后看,矮墻后面繞出蘇家老太君,身邊由長媳王氏虛扶,后面跟著兩三個青年。其中一人美姿容,蕭蕭肅肅,正是皇太孫陸毓。
蘇太君大笑:“這丫頭口齒伶俐——你們只管玩你們的,我?guī)擞螆@,倒是唬著姑娘們了。快走快走,莫讓年輕人嫌我不知趣,玩的不自在。”后面句話卻是對王氏說的。
大家自是抿嘴而笑。陸毓英姿勃勃,在穆云舒面前打個響指:“這小姑娘反應(yīng)真快,有趣。”又微笑著對蘇太君道:“老夫人種的牡丹艷冠京城,我娘可惦記著,叮囑我一定得討幾個名貴的分支回去呢,”
蘇太君豈敢不應(yīng),連忙叫孫子去前面準(zhǔn)備,帶著貴客去分支。
蘇文苑自陸毓出現(xiàn),眼睛就沒離開過,面飛紅霞,姍姍而行,口中道:“表哥這邊請,娘念叨好久了,聽聞表哥前些日子去云夢,那里事情做完了么?”隨著皇太孫等人一道遠(yuǎn)去,丟下幾個有些尷尬的姑娘,還是蘇文亭見狀笑道:“斗草也差不多了,我們?nèi)セ▓@里投壺或是占花名?”這才領(lǐng)著大家一起繼續(xù)玩耍。
穆繡綾盯了穆云舒一眼,心中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又是她在太孫面前出風(fēng)頭……說起來太孫顯然沒認(rèn)出她,可不是,半年前驛站說兩句話,還真以為自己是有福之人了?”最終還是含笑去拉住妹妹,贊嘆了兩句。
梨音夫人
金盞菊--玉簪花 迎春--忍冬,忍冬就是金銀花 一條鞭--三枝槍這兩個都是藥材 六月雪--漢宮秋,漢宮秋就是地黃連別稱。元雜劇四大悲劇分別為《竇娥冤》、《漢宮秋》、《梧桐雨》、《趙氏孤兒》。 朝顏--晚香,朝顏就是喇叭花,晚香就是夜來香 鳳尾草--龍眼木 金錢草--珍珠梅 秦瓊劍--諸葛菜,秦瓊劍就是文珠蘭,白色花,清香怡人。如果按文殊蘭,那么就該對觀音柳。諸葛菜就是二月藍(lán),二月開藍(lán)紫色小花,花形柔美,曾提名上海市花。嫩莖葉可食用。 太子參--將軍草,將軍草即大戟 想得好累好累……